祭台, 五位师尊席地而坐,面色苍白, 有甚者, 唇齿溢出鲜血。

  上方祭台,一口硕大的鼎死气沉沉的摆放着,从鼎中冒出浓浓黑雾, 妖邪之气足以遮盖整座祭台。

  “蔺阳!清玄何时能到?”那位师尊手捂着胸口,身体颤抖着, “恐怕撑不住了。”

  蔺阳面色微沉:“又派人去催了一遍, 估计快了。”

  话音刚落,一道足够厚重的力量将他们弹射开, 五人同时闷出一口血, 而鼎中的黑雾似能化成形, 如一把巨刃, 直直朝他们劈来!

  蔺阳瞳孔骤缩, 厉声:“小心!”

  难以躲避, 眼见就要被杀到, 一道淡光直刺而来, 清玄凝形聚力, 身子速转,紧紧扣住了那把黑雾化成的剑,鲜血从清玄掌心留下,那黑雾竟贪婪的吞噬着,渐渐平息, 蔺阳等人立刻起身, 重新施力, 尚且才将黑剑压制了回去。

  清玄提袍上阶, 到了鼎的位置,一个长老担忧的叫了一声:“清玄……”蔺阳止住了他,摇了下头。

  清玄将血手放于空中,血水滋养着祭台中的千万怨灵,鲜血让他们沸腾让他们狂躁,也不知过了多久,清玄才收回了手,他暗想,昨晚到现在,光流血了,早知道昨晚不该那么疯狂的……

  蔺阳上前,道:“如今这把灵墟剑越来越难控制了,若非你出现,我们五个就要葬送在此了。”他多看了几眼,“今日祭出的血很多吗?你脸色不太好。”

  清玄抿唇,“……是多了点。”

  蔺阳叹气:“果然是难控制了。这剑本就是在灵墟山乱葬岗那种地方造出的,冤魂怨灵无数,之后又经历了两次大战,尝尽了鲜血的味道,哪里还肯罢休,最可气的是,如今这破剑还挑食!专盯着你的血喝!”

  另一位师尊道:“清玄,那个江小白如何了?”

  清玄道:“不如何。”

  “不如何是什么意思?”

  “他根基尚弱,连心法剑法都是我如今才教,一时半刻达不到上境的。”

  “这……总不能一直等着他吧?”

  清玄侧目:“不然呢?如今只有他能和这把剑匹配,除了等,没有别的办法了。”

  蔺阳道:“你今天这么大脾气?”

  清玄再次侧目:“有吗?”

  蔺阳道:“没有吗?”他诧异的打量着,“你说话的语气,听起来很……很不愉快。”

  清玄轻轻吸口气,稳定了下情绪。

  蔺阳道:“那小子也是有福气,能让你亲自去教,说起来,你还没收过一个徒弟呢。”

  清玄又想起了昨晚的事情,心情微妙。

  何止授课。

  他把自己都献出去了。

  一时间,不知是谁的牺牲更大些。

  隐隐烦躁上心头。

  蔺阳道:“对了,再过几日有秋会,仙门百家都会来无妄山一聚,要给你留席位吗?”毕竟往日清玄是从来不参加的,果然这次清玄听后,也是回了句:“不必。”便先行一步离开了。

  几位师尊对视一眼,蔺阳道:“我没看错,他是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

  清玄从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

  他的心情就像是一池水,还是死水,经年不见波澜,不会大喜大悲,更不会因为某个人某件事而变化。

  可如今却不一样了,他自己也察觉到了那股闷燥之气在胸中无限滋生。

  因何闷燥?不知。

  因何人闷燥?……江小白。

  清玄躲了江小白几日。对此,江小白解释为,仙尊害羞了。

  而他则神清气爽,心里沉甸甸的石头终于落下了,总不能山里待这么久,一次任务都不做吧,总不能光让清玄仙尊付出,自己却无动于衷吧。

  寒毒这种东西,还是尽早祛除的好。

  这次过后,也不知道还要哪次才能再双修。

  江小白懊恼,他不应该直接睡了,应该看看对方身上的红痕消减的如何了。

  秋会即将开始。

  山中弟子忙忙碌碌,有忙于布置的,有忙于修炼的,有忙于交际的,显得江小白就很闲。

  明七看不下去了,把江小白抓出来,扔到山下山口一处,陪自己当门迎。

  “不是,你好歹也是个内门弟子,需要在这里迎来送往??”

  顶着火红的太阳,山下的气温又高,正中午时分热的满头大汗,想找块石头坐下,石头都灼热无比,像是在火上烤。

  明七也累了,没了端正的站姿,如果不是顾及衣服雪白不能及地,他真的很想啪叽坐在地上像江小白那样。

  明七用手扇着风,惆怅道:“山里就这规矩。”

  “往年你们也是这么站的?”

  “没,今年开始是我,之前我年纪小,还不让我站呢。”

  “那之前是谁?”

  “我师兄啊。”

  “明五?”

  有一嘴没一嘴的聊着,原先想着没有哪个世家会选在这么个大热天前来,谁知这会儿真有了。

  两列青衣,缓缓而来,明七赶忙站直了,顺带还用脚踢了下江小白,低声道:“赶紧站起来!”

  江小白心中吐槽。

  我又不是你们山里的,干嘛要这么配合……话虽如此,但还是站了起来,露出不失礼貌的微笑,他打量着远处,皱起眉头,“好熟悉啊……”

  为首的一个青衣弟子走到了明七面前,十分礼貌客气:“凌霄山弟子特来拜会。”

  江小白身形一晃,忙躲进了林中,背过身去,只听那边继续道:“诸位师尊将在秋会当日前来。”

  明七道:“好,请。”说着又看向江小白,忙快步走去,压声:“你鬼鬼祟祟干什么呢?!你把他们带到山上吧,我还要继续守在山下呢。”

  江小白拉扯着他,“我守,你带路!”

  明七又返回来拉扯,“不行不行,你又不是我们山里的弟子,你守着于理不合。”

  “你还知道我不是你们山里的弟子?”江小白低声,“我真不行……”

  “小白!”明七没忍住,叫了一声,许是声音有些大,凌霄山的弟子们纷纷看了过来,有一名眼尖的,低呼一声:“小白……咦!?江小白?!”

  明七一愣。

  江小白脚下定住。

  躲不过去了。

  那个凌霄弟子绕到江小白身前,仔细打量了下,惊呼:“真的是你啊!”

  明七道:“你们认识?”

  那个弟子不怀好意的笑道:“认识,何止是认识,你说对吧?”

  江小白面不改色,“行吧,我带路。”

  刚要往前走一步,明七忽然挡住他,道:“我带路吧,你奉命守山。”

  江小白诧异的看向他,明七却已带人先走了。

  江小白坐在山下,头昏脑涨,等明七回来后,看着对方带来的水壶,顺手就接了过来,如牛饮水,咕噜咕噜喝完了。

  明七站直,戏谑道:“你怕他们?”

  江小白看了眼他。

  “他们有什么好怕的?虽然我不知道你和凌霄山有什么过节,不过……”明七抱剑而来,弯了弯腰,笑眯眯,“不过你可以放心,这里是我们的地盘,真要有过节,也轮不到凌霄山的人叫嚣。”

  “是你的地盘。”

  “一样的一样的。”明七道,“你若是避不开他们,以后就跟我身边,他们要是敢对你说什么做什么,我第一个替仙尊去揍他们!唰唰唰——”说着还扬起剑,那叫一个威风凛凛。

  江小白笑出声来。

  明七有句话说的没错——“他们有什么好怕的?”

  明七有心,特意将凌霄山弟子安排的离江小白远远地,远到若无意外,根本见不到面。

  倒也省事,省得一见面,胃里反酸,连连恶心。

  江小白的剑法得清玄亲传,一日一个新水平,突飞猛进,如今和明七过招都不落下风了。

  清玄平日里话语就少,很静的一个人,自打和江小白那晚过后,话更少了,常常坐在雅间内,静静地看着窗外,似有乌云卷眉,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江小白耐不住寂寞,憋得难受,出去找人闲聊,明七因为在山下,而他又实在不想去山下陪着晒太阳,于是就在山里随便晃荡,好巧,遇见了明五。

  明五这人,嘴很硬脸很臭,脾气又特别凶,着实不是个好相与的。

  江小白一见明五,扭头就走,明七气道:“你站住!”

  “……”江小白走得更快了。

  “江小白!我让你停下!”明五飞快跃过,长剑出鞘,剑柄挡住了他,“我问你!你一见我跟见瘟神似的躲什么?!”

  江小白默默看向胸前的那把剑,心道,你觉得因为什么呢。

  江小白道:“我是来找明七的,他不在,那我就走了。”

  明五道:“你找他做什么?”

  “有事。”

  “有什么事就说,我一样可以解决。”

  江小白欲言又止,他身子稍稍侧靠,余光瞟向周围,时刻计划着能脱身的路线,明五见势,更生气了,一声冷笑,一把抓住江小白胳膊朝林中跩,“你说!”

  “……”江小白头痛,“大哥,这您真不擅长。”

  “这世上还没有什么是我不擅长的。”

  “比如感情?”

  “对比如……”明五一怔,“感情?”他不可思议,诡异的打量着江小白,“你又看上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