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宴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离开福利院的,但没想到这么快。

  行走在街巷间,人行错落,到处都是陌生的风景,别有一番滋味。

  比起兴高采烈的时宴,路川辞是肉眼可见的沉抑。

  一个没注意,时宴已经跑到前方马路上了,感慨万千:“凡人果然聪慧,都创造出这样神奇的物件了。”他看着各式各样的移动工具,随处可见的指示灯牌,还有闪动画面的大屏幕,每一个都觉得无比新奇。

  那边商场有个电子大屏,超高仿真,一只大手从屏幕探了出来,惊得时宴连连后退。

  路川辞扶住他,“假的。”

  时宴平复心情,“可是我看见那只手出来了。好可怕。”

  刘姥姥进大观园也不过如此了。

  时宴毫不掩饰自己的没见识,路上的行人一见他惊讶的样子都忍不住偷笑。

  时宴发现被笑话了,抓抓头发,明媚地笑了回去。

  交警过来了:“你这小娃娃,父母呢,你和你哥哥一起出来的?”

  路川辞挑眉,笑意浮上眼角。

  时宴郑重地说:“我是哥哥。”

  交警笑了:“好,你是哥哥,你们要去哪里,这里是十字路口,很危险。”

  时宴顿住了,略显困惑。

  要去哪里,还真没想过。

  这次真不是他得过且过,而是事出突然。

  从前天开始他就察觉到了一丝诡异,直到昨晚,路川辞突然消失,时宴暗道不好,立马猜到了原因,果断跟了出去。

  寻寻觅觅,找了好久好久,终于发现了路灯下的路川辞。

  路川辞见了他,惊讶。

  时宴见了路川辞,平静自然,很惬意地问:“你要离开福利院了吗?”他握住路川辞,“那我们一起走吧。”

  离开也好。

  他想看看这个新的世界。

  也想换一个没有鸟啄他、没有鸟躲他、可以继续拔鸟毛的地方。

  当务之急是钱财。

  时宴看见路上有人卖纸钱,睁大眼,欣喜万分,忙拉着路川辞去买了一厚摞,找了僻静的地方,烧纸钱。

  路川辞以为他是给亲人烧钱,谁知时宴用扭曲的字体,写了如下大字:天帝和财神收。

  路川辞:“……”

  头一次见有人烧纸钱是给神仙烧的。

  时宴一边烧,一边双手合十,“天帝天帝,您老人家看见了,请帮帮忙,让我变得富起来。”

  然后又对着另个方向鞠躬作揖,“财神财神,请帮我下一场黄金雨!!!”

  “……”路川辞没忍住,“怎么,你和财神很熟吗?”

  时宴顿了下。

  讲实话……不熟。

  实话再讲透彻点,何止不熟,堪称仇敌。

  当年财神穿了一件十分花里胡哨的羽毛衫,流光奕奕,五彩斑斓,他一见,激动万分,冲上去就拔毛,一边拔一边喊:“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过生日,来给我送礼物来了?!”

  然后……然后发生什么了呢,好像是财神一怒之下拿起他的巨型金元宝砸晕了他……

  这么一想,嘶,财神能帮他吗,不报复他都算好的了。

  思及此,闷头又去给其他神仙广撒网平均分配纸钱了……

  这种事也就时宴能做出来,还做得极其认真。

  路川辞陪着他玩闹了一会儿,拉着人终于离开了。

  时宴本身打算用自己之前在福利院卖羽毛扇赚来的零碎散钱随便找个地方落宿,可路川辞却说他有地方住,不用操心。

  跟着路川辞走了很久,一路绵延,上了环山公路。

  很长的路,走到脚底发麻,四肢发软,终于到了。

  仰头,一入眼便是宽阔的院门,没有守门人,像是很久没被收拾过了,院内杂草丛生,乱糟糟的,夏日里都透着几分阴森气。

  时宴止步。

  蹙眉。

  “这里……不好。”时宴仔仔细细地观察完,说道,“这里……阴气过重。”

  他怕路川辞不信,语气凝重了几分,“小路,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解释,但请你相信我,这里真的不适合居住,有一种阴气……”

  “有人在这里自杀过。”

  时宴恍然:“原来如此。”

  他虽被系统控制了力量,可毕竟是神仙,五感都告诉他,这里有一股生杀气。

  长久居住,损人利运。

  对自己倒是无妨,他不怕,他连千年寒泉都敢躺个十七八天,更别说这种地方了。

  况且,要比起生杀气,没人比他更重了,据天帝所说,当年他飞升的时候,所及之处,寸草不生,连云彩都变成了一片灰色。

  时宴盯住一个地方,微微沉眸,旁人看不出的一团黑雾,时宴看的清清楚楚。

  只是一个眼神,那团黑雾就开始剧烈震动惶恐不已,片刻,爆裂!

  随后他又审视了几个地方,平日不愿用的威压,也渐渐散出,哪怕他没法术,这群妖邪之气也会惊恐自毙。

  许是他的眼神过于沉厉,倒是一时招惹来路川辞的好奇,时宴赶忙收敛,对他莞尔一笑。

  路川辞带着时宴走进来,语气轻淡,犹如事不关己,指了指:“我母亲就是在这里自杀的。”

  至今,石子路上还有一滩浅红色。

  时宴静默。

  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

  路川辞笑话道:“你怕了?”

  时宴摇摇头,顿了顿,小声道:“你怕吗?”

  路川辞耸耸肩,“不怕。当初死在我面前我都不怕,现在怕什么。走了,进去了。”

  别墅,大别墅,老豪华了。

  路川辞说这里不是他们家名下的,是外婆的故居,所以没有被法拍收走,这栋别墅不出意外以后也会继承给他。

  时宴:!

  006飞来飞去:【我没说错吧没说错吧?我说了他有钱的!】

  这个有钱和他理解的有钱,是两个概念。

  他以为的有钱是指:能吃饱饭。

  时宴再看路川辞时,眼神都不太一样了,不长脑子的张口就是一句:“咱把房子卖了吧?”说完,觉得很不合适且没礼貌,毕竟人家的房子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路川辞失笑:“我没成年,也无法过户,就算要卖,也要很久以后才能。”

  别墅里,安安静静,悄然无声。

  就像个冰洞,落根针都能听见。

  明明是夏日,房间里却阴冷刺骨。

  整个客厅颜色是黑白灰三色,更显肃穆,往厨房位置走,地上玻璃碗筷、花瓶瓷瓶、勺子筷子叉子,碎了一地,凳子也是横七竖八地倒着。

  像是有人在这里吵架打架过似的。

  时宴不懂风水学,但直觉告诉他,对于这间别墅来说,正北方位若是通透大亮,一定能散掉不少阴邪气。

  路川辞让他休息,说自己打扫下别墅。

  时宴应付地点头,余光瞟在北边的落地窗上,黑沉的窗帘阻挡着稀疏的阳光。

  时宴费力拉窗帘,见拉不开,不服气,力气更大了,路川辞在后面笑了下,按了个按钮,窗帘自动平移大开。

  时宴:“洋气!”

  为了以后有一个和谐的、阳光的居住条件,时宴撸起袖子就开始干活,找了个大剪子,又去后面库房找了个梯子,搬到外面,开始修剪树枝。

  旁人喜欢阴凉,他不一样,他喜欢太阳,越阳光越明媚的地方他越喜欢。

  北边的树枝一一修剪,将原本遮住的阳光全部投射进来,落地窗内一片闪亮,满地霞晖,美不胜收。

  时宴爬得那么高,路川辞有点担心,在下面沉声道:“时宴,你下来吧,我上去修剪。”

  不说话还好,一说话,本就累得够呛的时宴,一个转头,阳光一刺,晕头转向,梯子也不怎么稳了,哗一下就摔了下来,路川辞瞪大眼,直直扑了上去,挡在了时宴身下。

  时宴懵了下。

  路川辞勉强支撑起身子,活动了下手腕,看向时宴。

  忽然,静默。

  两人一对视,哄然大笑。

  那一晚,他们睡在了客厅的沙发上,筋疲力尽。

  沙发朝向是正北面,落地窗外有月亮,皎洁明亮,高高悬挂在天上。

  路川辞知道时宴信神明,于是问:“月亮里面会有嫦娥吗?”

  时宴兴奋:“当然,月亮是嫦娥的家。”

  路川辞靠在时宴肩头,面对时宴口中的诸天神明,面对那一弯弦月,笑了下:“时宴,我们有家了。”

  作者有话说:

  (游来游去(咕噜咕噜(摇摆尾巴(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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