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快点决定顺序啊，别磨蹭。”总经理邱犰站在办公室门口，不耐烦地催促着。
已经到了折纸坊子、投票出人的时间，大家都同意拿一张普通的A4纸来叠纸房子，但在进去的顺序上还没统一意见。
纸房子的完成与否，决定了在第二天，身份是人的深潜者能否知晓真正的任务，从而离开这里。
劳者多能市规定不能向他人透露自己的身份，否者死路一条。
科技园大厦14F的票人规则，让趋利避害的人们不希望纸房子成功叠好，生怕队里出现披着人皮的鬼物。
至少，不能在毫无线索的第一天，就让纸坊子叠成功。
所以，进入邱犰办公室，叠纸坊子的顺序，就显得至关重要起来。
如果这里有身份是人的深潜者，自然更希望纸房子叠好，并且避免在票人环节被指认，这样才能活到第二天。
想要叠出纸坊子，并且甩锅给其他人，同时完成这两件事不容易，至少需要有个队友打掩护、搅混水才行。
关于叠纸房子的顺序，一群人已经商讨了半天。起初就说要抽签决定，偏是方芳别别扭扭地不愿意，她也不明说，话里话外透着拒绝的意思。
汪秋月叉着腰，翻了个白眼：“你直接说，你想第几个进去，剩下的我们抽签决定。”
方芳柔弱地躲开了汪秋月的视线，委屈地说：“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嘛。”
“那你想干嘛，直说，快点。”
明明也不是什么重话，方芳却是被吓到了的样子，声音有些颤抖地说：“我不是在针对大家，请不要误会，我只是、只是希望，叠纸的结果可以符合多数人的利益。”
“我们是不是可以，先推测下各自的身份，再合理地准备顺序呢？”
景冉没说话，这个方芳真有意思，还没到票人的时候，她就跳出来做自己身份了。
最开始，还以为这是一个柔弱善良的小白花，在车站会好心地提醒陌生人不要第一个上车。
可只需稍微接触，就会发现她没有表面上那么好心。
在地铁站，终归稍加阻拦，她就止住了话头。
在赶着上班的大厦14F，方芳哭啼啼地唤着没能按时到班的同事，被冷静的袁援带走也未置一词。
袁援受伤，她躲在原地不敢上前帮忙，有了线索倒是往前凑得紧。
现在又美其名曰“符合多数人的利益”，可谁是“多数人”？
一群身份不明的人，哪个敢出来认自己的需求？
汪秋月霸道地说：“别废话，现在就抽签。”
说完，她不容置喙地撕下纸条，麻利地做成了抽签纸团：“行了，抽吧。”
“随便抽吧。”景冉无所谓，随便抽出了一给纸团，打开一看，上面写着数字2。
其余人依次抽出了纸团，进入的顺序依次为：
吴雨、景冉、雷磊、汪秋月、韩默川、袁援、闻贝贝、方芳。
方芳心里美滋滋的，她本就想最后一个进去，这样可以最后操作白纸、把控纸坊子的制作，如果出了什么问题，还能甩锅给倒数第二个人。
就算出了绝无可能的情况，纸房子被叠出来了，她也能咬定“真正的人不会这么明显地叠纸坊”、“就算是人，大家都是同事，第一天就要下死手么？”
这些借口，足够方芳不被投出去，况且……
方芳柔弱地笑了笑，轻声说：“今天没找到有用的线索，而我恰好排在最后。”
她重重强调了“恰好”两字，才接着说：“作为最后一个进房间的人，我会把纸张展平，这样可以维持第二天没有披皮鬼。”
“身份是人的朋友，请你们千万不要怪我呀，我也是为了大家好。”
别人还没来得及说话，邱犰第一个出来捧场：“美女你说得真好！工作时难免损害部分人的利益，那些人必须要大度一些，才能保证工作团队的成功。”
“行了行了，快挨个进来吧。”
*
办公室的玻璃房又被调成了不可视的模式，里面发生什么都不可知。
景冉早在上午就和韩默川说过，想要把纸房子叠出来，能走一个算一个。
汪秋月控制欲很强，景冉不想在抽签的问题上和她产生冲突，特别是韩默川神秘兮兮地说他有方法保证最后做出纸房子。
景冉在吴雨之后进入了办公室，邱犰百无聊赖地坐在办公椅上，指了指桌上平整的白纸，说：“赶紧弄吧，想怎么弄都行，剪子在那边。”
景冉笑了笑，邱犰可真是把不想他们成功摆在了明面上，纸要是被剪成拼不起来的碎片，这个任务自然不可能成功。
景冉：“您可真是有趣，这么不希望我们完成工作么？”
“我可没说啊。”邱犰说话的声音大了起来，颐指气使地说，“你这个小员工，没事儿别揣测上面的意思。”
“好的，邱总。”景冉暗自盘算，邱犰此刻的严厉谴责更像是心虚的掩饰。
工作不能完成，人就永远不能得知自己第二天的工作内容。
也许，把更多的深潜者彻底困死在这里，才是邱犰真正的KPI。
不满而防备的邱犰是套不出话的，景冉直接拿起A4纸，搜刮自己的记忆，翻翻折折，几次出错，终于叠出了一个纸房子。
他走出了办公室，在雷磊进去之前，直白地告诉了大家：“我叠出了完整的纸房子。”
汪秋月翻了个白眼，没有说话。
雷磊搓了搓头：“景冉，你想干嘛啊，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景冉笑了笑：“我之后还有这么多人呢，白纸会不会被展平，还得看你们呀。”
“我只是想表面我的态度。”他的笑容冷了下来，冰冷的眼光看着剩下的人，“明明做出纸房子，避免投票出人，就能让一个人有条生路。”
“不都是潜研所的同事么，你们在害怕什么？”
景冉说这话时，余光一直盯着汪秋月。
照汪秋月一点就着的脾气，听见这番话一定会冷嘲热讽几句。
可她只是露出了一个讥讽的笑容，什么也没说。
和韩默川对视一眼，景冉没忍住笑场了，余下的人看他放完狠话就莫名其妙地笑起来，只觉得是高压之下的神经质。
只有景冉和韩默川知道，这一番话炸出了汪秋月的信息：她一定事先知道了什么，极有可能了解在场所有人的身份。
不然，她不会提出直接绑票投人，而对纸房子工作完成与否毫不在意。
剩下的人依次单独进入办公室，没人再讨论纸房子的情况，不知是否有人拆了景冉叠的纸房子。
等到方芳进去的时候，桌面上的连一张完整的A4纸都没有了，只有几团带着折痕的碎纸屑。
方芳放下心来，她的身份是鬼，自然不愿意有人先于自己离开。
看着面容姣好的方芳，邱犰流露出邪气的目光，贪婪地在她的身上逡巡。
方芳心说这肥头大耳的玩意儿真恶心人，脸上的表情却是懵懂中带着憧憬，娇俏地问：“邱经理，有什么可以提点我的么？”
邱犰搓搓手，像个苍蝇一样，嗡嗡地说：“哎呀，小美女，你那么聪慧，还这么年轻……”
不等邱犰说完，方芳一把握住了邱犰肥胖的双手，恳切地说：“还得仰仗邱经理的关照呀，我还有的学呢。”
不透光线的办公室，没人能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在刚进入办公室，由邱犰交代岗位职能时，他就隐晦地表达过对年轻女孩对亲近之意。
方芳装作没听懂的样子，袁援也是。
可在这里看见袁援的经历后，方芳害怕了，她把两件事联系在了一起，生怕下一个被砸成鬼样的人是自己。
封闭的空间里，没人知道方芳问了什么，又得到了怎样的答复。
出门的时候她拍了拍脸颊，维持一个平静的表情，脸上带着轻描淡写的笑意。
她说：“我进去的时候，纸已经被剪成碎纸片了，真是辛苦大家了。”
紧跟着，邱犰大摇大摆地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张平整的、没有任何折痕的白纸，大声说：“这就是你们选定的纸张，没有叠出纸房子。我宣布，你们的工作失败。”
雷磊疑惑地问：“不是说都剪成碎片了么？”
方芳也是一脸迷惑，她明明亲眼见到被剪开的纸张：“我真的，真的看见的说碎纸，我没有说谎。”
韩默川眉头皱起，和景冉对视一眼。
俩人本以为按照计划，纸房子一定会玩好的出现在最后。现在发生了状况外的事情，那只能说……
邱犰不耐烦地说：“别吵了，现在赶紧投票。按照刚刚进办公室的顺序，你们可以依次说说自己想投谁了。”
“就在这儿？”
“正对着所有人，不用匿名？”
邱犰好笑地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值得匿名地，大家都是一家人，坦诚地说出自己的选择就行了。”
他指了指腼腆的吴雨：“快点，别耽误大伙下班。”
吴雨是汪秋月的部下，自然要跟着领导绑票，他不好意思说，眼睛撇开，只是用手指了指受伤的袁援。
“哦，知道了，下一个”邱犰催促。
景冉垂眸想了想，笑眯眯地看向一直不说话的阴沉男子，说：“我投闻贝贝，抱歉，跟你不熟。”
闻贝贝面无表情，冷漠极了。
紧接着雷磊、汪秋月都把票投给了袁援。
袁援被人投的时候还不着急，现在她身上挂了三票，还好她也提前做了准备。
她恳切地看着韩默川，剖白道：“韩队，别变成被操控的玩偶。你看看我现在地样子，我怎么可能……”
无法往下说下去，袁援长吸一口气，压住眼里地泪意：“我愿意把找到的日记本给你，不要投我，求你了。”
韩默川没有回答，不知是否被说动。
轮到他时，他也把票投给了闻贝贝。
袁援松了口气，她早注意到汪秋月看自己的眼神很奇怪，带着自上而下的悲悯感，让袁援混身不自在。
为了自保，她央求方芳、闻贝贝和自己绑票，把票投给不爱说话的吴雨。
现在她身上有三票，按计划吴雨也是三票，这样就会平票。
汪秋月讽刺过韩默川，他们看上去关系不佳。
而她曾对景冉和韩默川示好，被投出去的概率变小很多。
闻贝贝和袁援按计划，投给了吴雨。
最后只看方芳的了。
汪秋月对景冉和韩默川的选择冷哼一声，觉得这俩人真是朽木不可雕，剩下的戏码无聊透顶。平票，辩白，再拉扯，毫无意义。
令人意外的是，方芳低着头，没人看清她的表情，只听见哽咽的声音，说着最无情的话语：“我投给，袁媛。”
袁援，四票，作为票数最多的人，不知道等待着她的会是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