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厨房回来的顾兴超打破了三人之间的尴尬, 随着饭菜上桌,几人也在顾家那张巨大的方桌前落座。

  顾兴超跟他们介绍道:“这是闫芃,我的侄女。”

  闫家和顾家的关系很复杂, 错综的利益关系让两家紧密的联系起来,顾兴超既是闫芃的舅舅, 也算是她的叔叔,为显亲近,平时闫芃都叫他叔叔。

  闫芃把头发扎到脑后,语气有些害羞:“叔叔, 刚才我们都认识了。这是谢秋山,这是宁丞,我今年24岁,你们可以叫我芃芃。”

  顾兴超露出老父亲般慈爱的笑容,骄傲地说:“芃芃去年才毕业, 法律硕士。”

  他叫了宁丞的名字,说:“宁丞, 你今年多大了?”

  “不到30。”

  宁丞看了谢秋山一眼,谢秋山低着头, 没有接收到他的视线。

  顾兴超坐在餐桌的主位,谢秋山坐在他左手边, 闫芃坐在他右手边, 而宁丞就坐在闫芃的旁边。顾兴超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他要撮合闫芃和宁丞。

  该来的总会来, 就算剧情已经改变,闫芃还是再次和宁丞扯上了关系。

  “两位可都是青年才俊, 小谢, 你也没成家吧?”

  “没有。”谢秋山笑道。

  宁丞坐在他的斜对面, 直勾勾地盯着他,捏在手里的筷子几乎变了形。

  顾兴超:“芃芃也还单着。”

  “叔叔~”闫芃用撒娇的语气叫了他一声,捂着脸说,“你这样我会不好意思的。”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都是单身认识一下怎么了,你爸整天催着我帮你找男朋友呢。”顾兴超开门见山地说了,目光落到宁丞的身上。

  宁丞和闫芃年岁相当,在他心里是最合适的对象。

  谢秋山是他们公司的人,将来接手了千语,自然会和顾氏绑定,但宁丞却是个不好掌控的,他虽然有丞天的股份,但也不足以拿捏住心高气傲的宁丞。

  如果宁丞将来和他对着干,虽然以他的资本不足以扳倒顾氏,但也够他头疼的。

  对于这种有实力又不稳定的因素,顾兴超喜欢把他们栓到自己的船上,婚姻关系便是一条牢固的绳子。

  “宁丞,你也是单身吧?”顾兴超问。

  宁丞仰起头,笑得有些阴森森的:“我有恋人。”

  顾兴超神色一僵,惊讶道:“居然从没听你提起过。”

  “他比较低调,不想公开。”宁丞目光幽深,落到低头装死的谢秋山身上,“我很爱他。”

  谢秋山的身体小幅度地晃了一下,险些拿不稳筷子。

  “没想到啊,你们年轻人藏得还挺深。”顾兴超啧了一声,转头问谢秋山,“你和宁丞是邻居,你都不知道这件事?”

  谢秋山尴尬地笑笑:“宁总藏得比较深。”

  “那太可惜了。”

  在顾兴超的惋惜声中,他揭过了找男朋友这件事。

  饭桌上的氛围有些沉闷,几乎只有顾兴超和闫芃在说话,谢秋山偶尔附和一两句,向来话多的宁丞就像是被按了静音键,一声都没吭。

  晚饭后,顾兴超又提出让他们送闫芃回去,他似乎还不死心,将谢秋山叫到别处,又问了一遍:“宁丞真的有恋人?”

  谢秋山只能装傻:“我不知道,我没见过。”

  “那就是假的了。”

  顾兴超这个岁数,当然能猜出来宁丞在撒谎。

  他叮嘱谢秋山:“待会儿我找人送你回去,给他俩制造独处的空间。”

  “好。”

  谢秋山想笑一笑,全身的力气却像被这寒冷的冬夜吹跑了,他在心中不住地叹息。

  或许是为闫芃,也可能是为宁丞。

  总之他的心情沉闷,被深深的无力感包裹。

  三人在别墅门口,闫芃坐上副驾驶,对上面的吊饰很感兴趣:“这个还蛮漂亮的,可以给我个链接吗?”

  宁丞说:“网上一搜一大把。”

  闫芃撇撇嘴,看了眼车窗外冲他们挥手的顾兴超,嗔怪道:“你好像不喜欢我啊,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你很好。”

  只不过抢了他的副驾驶。

  宁丞盯着谢秋山的后脑勺,眼神恨不得把他盯出个洞,最好能看到谢秋山脑子里的想法。

  见到闫芃后他就很不对劲,怎么了,一见钟情了?

  宁丞想问个明白,但是闫芃一直在这里,他又不好开口。

  等把她送回去就行了。

  宁丞这样想着,下一秒谢秋山却转过头来,对他说:“宁丞,你来开车吧。”

  “哦。”

  宁丞刚坐上驾驶座,却见谢秋山根本没上车,而是站在车窗外冲他挥手。

  “我和顾总还有些事情要谈,你们先走,待会儿我坐顾总的车回去。”

  “……”

  宁丞看了眼身侧的闫芃,再看一眼车外略显无措的谢秋山,再迟钝此时也想明白了。

  他下了车,站在谢秋山面前,脸色差到了极点:“你如果不走,我也不走了。”

  谢秋山垂眸:“你别闹。”

  “我说了,我有恋人。”宁丞脸色阴沉得让人不寒而栗,声音因愤怒而变得嘶哑,“就算他不喜欢我,至少也应该……尊重我的喜欢。”

  宁丞哽了一下,从第一次跟谢秋山表白到现在,他受过的所有委屈都没有今晚多。

  谢秋山就算不喜欢他,那也不能,至少不应该把他往别人身上推。

  “你如果不和我一起走,那我们今晚谁都别走了。”宁丞道。

  门口的顾兴超看到他二人在车门前说话,问了句“发生什么了”,便要往这边走。

  闫芃此时打开车窗,冲他喊道:“没事,叔叔,我想让谢秋山送我回去,但他说你们还有事情要聊。是重要的事情吗,可以明天再聊吗?”

  原来闫芃是看上谢秋山。

  虽然和他预料的不一样,但谢秋山也是个不错的人选。

  顾兴超冲她招招手,笑道:“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回头再聊。”

  有了顾兴超这句话,闫芃转过身对车窗外的两人翻了个白眼:“能走了吗?你们要演偶像剧能不能回去再演?”

  “……”

  谢秋山把宁丞塞到后座,自己坐回了驾驶座。

  他对闫芃说:“谢谢你。”

  “没有好谢的,我急着回家呢,走吧。”

  闫芃说完,掏出手机,在她和顾千言的对话框里疯狂输出。

  【你说的没错,他俩就是男同!】

  【他爹的死男同!在我一个单身狗面前卿卿我我!】

  【谁懂啊!!我好像成了他们play的一部分!】

  【不过那个姓宁的好像很生气,感觉会大do一场。】

  【有没有本,我想看。】

  她发了十几条后,顾千言才回复她:【我就说他俩不对劲,还在我面前装直男呢。快给我讲讲具体情况。】

  【我要看本。】

  【顾千言:……行行行】

  她甩来几个链接,闫芃把它们收藏之后,用自己的文科生的功底绘声绘色地描绘了刚才的场景。

  这一路上,除了闫芃敲屏幕外,车内没有任何声音,宁丞坐在谢秋山身后,后视镜的盲角,谢秋山也看不到他的脸色。

  他明明决定过不会接受宁丞,但刚才那一瞬间还是为宁丞的话感到了愧疚,和一丝迷茫。

  既然他和宁丞没可能,那宁丞为什么不能接触别的人呢?

  谢秋山的朋友都是洒脱的人,分手绝交,从来不拖泥带水,没可能就是没可能,没必要再给对方希望。

  是他给了宁丞太多的希望,才会让他产生两个人还有可能的错觉。

  是时候该说清楚了……哪怕这代价是失去他唯一一个朋友。

  闫芃的家离他们所住的小区不是特别远,回京市工作后她也在公司附近买了房子,到了公寓门口,闫芃差不多也跟顾千言讲完了。

  她打开车门,回头对谢秋山笑道:“我其实有男朋友,但我男朋友家庭条件不好,所以不敢告诉家里人。你们要为我保密,作为交换,我也会帮你们保密的,所以别为了我吵架哦。”

  她这话半真半假,为了表达他们年轻人是一伙的,她不会去顾兴超面前嚼舌根。

  谢秋山愣了几秒,吐出几个字:“谢谢你。”

  闫芃走后,车里就剩下他和宁丞了,谢秋山打开车载音乐,从后视镜看了一眼,依然只能看到宁丞的衣服,看不到他的脸。

  “宁丞……待会儿去我家吧,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说清楚,别给对方没必要的幻想。

  宁丞没有说话,从后视镜中露出个头,瞄了他一眼,又飞快地缩了回去,谢秋山甚至都没看清他的神色。

  从车库到家门口,是谢秋山这辈子走过最长的,宁丞安静地跟在他身后,始终落后他半步左右。

  回到家,关上门,谢秋山深吸一口气:“宁丞,我觉得……”

  话刚说出口,宁丞的气息便压了过来,未尽的话语被堵在唇口,柔软的舌尖撬开他的牙齿,探入谢秋山的口腔中,将他抵在了门上。

  后颈搭上一只滚烫的手,烫的谢秋山浑身一颤,宁丞的吻一点也不霸道,谢秋山感受不到他的怒火,只有深沉温柔的爱意。

  看来这家伙真学进心里去了。

  谢秋山脑海中先闪过这个念头,接着才想起来推开他,但宁丞早就预料到他的动作,手上微微用力,将谢秋山牢牢禁锢在他的身体和门之间。

  在温柔而富有技巧的撩拨下,谢秋山一点点丧失理智,手上也没了力气。

  渐渐溃散的防线之下,脑海中却陡然冒出一段记忆,像电影一样缓缓播放。

  是他大学毕业那天,穿着学士服在拍照,不认识的男生女生围住他,话语中带着没有恶意的调侃。

  “谢秋山,毕业了总要和我们拍张合照吧?”

  “唉,谢秋山怎么这么腼腆啊。”

  “我也想和班级第一拍合照!谢秋山,毕业后你会来同学聚会的吧?”

  “你们别吓着他。”

  他以第三视角看着这一切,被围在人群中的他笑得腼腆无措,心里明明期待着和他们拍合照,但到了这种时候却只会傻笑。

  这些都是他的大学同学。

  谢秋山清楚地感觉到他是希望和这些人亲近的,但他好像被什么东西束缚住了,机器人一样,呆呆地在他们的携裹中拍着合照……至于那些毕业聚会,他一次都没参加过。

  他只是个没有感情的工具人而已。

  谢秋山鼻头一阵酸涩,眼泪流了下来。

  尝到一丝咸味,吻得动情的宁丞睁开眼,赫然发现谢秋山哭了。

  “你、你……你就这么讨厌我吗?”宁丞霎时有些后悔,连连道歉,“对不起,我不该强吻你的,我只是、只是害怕。”

  害怕谢秋山会说出什么他不乐意听的话,所以干脆学书里先发制人,堵住谢秋山的嘴。

  但他也没想把谢秋山亲哭啊!

  随着宁丞的起身,谢秋山脑海中的电影消失了,那段记忆却留了下来。

  他擦了擦眼泪,盯着宁丞的脸,喃喃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宁丞说:“我刚才亲你了。”

  “然后呢?”

  谢秋山面无表情地说着,眼角却又流下了眼泪。

  “……”宁丞又心慌又不解,忍不住伸手帮他擦眼泪,不确定地问,“我好像把你亲失忆了?”

  作者有话说:

  接吻的时候他们脑子里在想什么:

  谢秋山:放电影。

  宁丞(默念):书里,先这样再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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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更完成,晚安!

  我以后一定白天码字(发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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