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秋山放弃和宁丞继续这个话题, 拉灯睡觉。

  白天几乎睡了一整天,他晚上依旧睡得很安稳,零星做了几个梦, 但只记得快要醒来的时候做的那个梦:他找到了养父母,对方拉扯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 穷困潦倒,道德绑架谢秋山让他养老。

  谢秋山拒绝后还被他们缠着,怎么甩也甩不开,直到宁丞骑着狗从天而降, 一把揽过谢秋山的腰,带着他在山野间狂奔。

  谢秋山依偎在他怀中,正想道谢,就看到宁丞面色潮红,语气低沉地问他:“要不要和我再睡一次?”

  谢秋山被吓醒了。

  传来小橙子扒拉木门的声音, 咯吱咯吱的,到了要出去遛他的时间。

  谢秋山身上还残留着一丝酸疼的感觉, 他牵着小橙子在外面散了会儿步,今儿个是周天, 公司放假,谢秋山买好早餐, 又回家睡了场回笼觉。

  快要到中午了, 他才起来处理昨晚的信息, 大部分都是些公司里的事情, 莱亚那边准备的差不多了,下周就会回到中国来。

  莱亚语气雀跃, 一句话要用四五个感叹号, 表达他激动的心情。

  【山, 我很想见你!!!!】

  【你有没有遇到漂亮可爱的女孩子!!!!】

  【短暂的离别后我发现我更想念你了,如果你没有和女孩子恋爱,或许我可以追求你吗?】

  宁丞那边还没处理好,又跑出来个搅局的。谢秋山回复了莱亚上面的信息,无视了后面的求爱信号,他已经说不出【我是直男】这种话了,只能装没看到。

  他抱着视死如归的心点开闫锡的消息框,几行字砸过来,谢秋山的眉头微微皱起。

  【已经查清楚是谁拍的那些照片了,我会去处理的。】

  【给你带来麻烦,真是很抱歉。】

  【谢秋山:谁?】

  【闫锡:是我认识的一个人,我会处理的。】

  对方没有告诉谢秋山的意思,谢秋山也没有追问下去,能让闫锡如此三缄其口的,多半是他的粉丝或者前任,谢秋山半点都不关心。

  他只希望闫锡能把事情处理好,别把他牵扯进去。

  处理完大大小小的令人头疼的琐事,谢秋山躺回到沙发上,放着电视给小橙子梳毛,柯基这种狗四季都在掉毛,秋冬季节虽然掉的少些,但谢秋山还是梳出了一大把黄色白色的毛。

  “你要秃了。”谢秋山摸摸小橙子的脑袋,面无表情地说。

  “汪!”

  小橙子或许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伸着舌头笑得开心。

  谢秋山从茶几的抽屉里抽出冻干来喂给他,打扫了地上的狗毛,又把卧室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后,百无聊赖地坐在电视前。

  从前的周末也是这么无聊,除了遛狗和买饭,大部分时候他都宅在房间里看电视,偶尔会被宁丞叫出去参加小区乱七八糟的志愿活动。

  今天下午有个钢琴学校的汇报演出,地点在小区门口的公园,很多业主的孩子都参加了,业主群里昨晚就在宣传,还有转发的公主号投票。

  谢秋山在群里没发言,但是点进去随便投给了一个看起来乖巧的小姑娘,之后就没再点开群。

  谁知道就吃个午饭的功夫,群里忽然多了好几条@他的消息,原来这投票还能自动参与抽奖,被抽中的人可以获得一张汇报演出的VIP票——就是前排的座位,那种铺了红布的位置,后排是普通的塑料凳。

  【欢迎小谢来参加汇报演出![呲牙笑]】

  【欢迎欢迎!】

  【咱们楼只有小谢抽到了!】

  【小谢运气真好!】

  突然就被公开处刑,谢秋山看着越来越多出来恭喜他的人,尴尬得头皮发麻,赶紧出来发了条信息:【谢谢大家,我会去参加的。】

  【今天下午四点半,小谢可以来领取精美礼品哦!】

  【好:)】

  四点半,谢秋山真的去了。

  群里说的精美礼品其实一张钢琴学校八百元优惠券和一个钢琴形状的小收纳盒,里面的储存空间很小,基本只能用来放一些耳环之类的首饰,他没有这些,自然也用不到。

  谢秋山提着礼品袋坐到前排的座位,周围都是孩子们的家长,有些还带着一两岁的小孩子,谢秋山在其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在私聊了前段时间认识的董姐,想把优惠券送给她,或是让她帮忙送给需要的人,消息才刚发过去,左侧落下一片阴影,原本的空座位坐了个人。

  谢秋山往右边挪了挪凳子,就听到一声冷哼:“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

  宁丞……

  谢秋山大脑嗡的一下,十分后悔今天出了家门,刚刚有所缓解的屁.股此时又开始隐隐作痛。

  “你怎么来了?”谢秋山抱着胳膊,整个人呈现出一种防御的姿态。

  宁丞脱掉运动外套,露出里面钢琴学校的志愿者T恤,语气自豪地说:“我是特邀嘉宾。”

  谢秋山挑眉:“你还会弹钢琴?”

  宁丞摇头:“不会,我会拉二胡。”

  钢琴和二胡,这俩查的有点远了吧?

  谢秋山:“那你当什么嘉宾?”

  宁丞道:“之前我在他们学校给夏树云的小孩报过钢琴班当生日礼物,有个钢琴老师经常邀请我去参加他们的志愿活动。我都说了我不是小孩家长,但她邀请我邀请的更勤了,还给我注册了会员。”

  兴趣班当生日礼物,宁丞真有你的。

  那小孩恐怕恨死宁丞了。

  “那个钢琴老师,是个单身的女老师吧?”谢秋山问道。

  宁丞露出惊讶的神色:“这你都能猜到?”

  谢秋山:“……”

  那女老师估计还没有表白过,不然早被宁丞气死了。

  宁丞的目光从上到下扫了一遍谢秋山,见他气色红润,猜测他应该已经好了,也就放心下来,倚在椅背上悄悄盯着谢秋山侧脸看。

  他其实已经很久没和那个老师联系过了,对方加了他的微信后总邀请他去参加各种汇报演出,有夏树云孩子的演出他还能跟着夏树云一起去捧个场,但她个人的演出还要邀请他去看,宁丞实在没时间。

  拒绝过对方几次后,那老师也就不再给他发信息了。

  今天是宁丞主动去找的她,在看到群里谢秋山抽中演出门票后,宁丞发现这钢琴学校的名字眼熟,就去找了那位老师,对方很热情地给了他前排的票。

  宁丞很感谢她,打算夏树云二胎的钢琴班也报这里。

  谢秋山今天只穿了件浅蓝色衬衫领的毛衣,扣子扣到了最顶上一颗,紧紧贴着谢秋山的脖颈,肤色和浅蓝的布料间有片不太明显的红色痕迹。

  你被蚊子咬了?

  宁丞正想开口问他,脑海中却突然想起了这片痕迹的来源,不由得红了耳尖。

  他把脱下来的外套盖在谢秋山的身上,语气羞涩:“你冷不冷?”

  “……我不冷。”谢秋山捏着外套的衣领,把衣服甩了回去,“我不要你的衣服。”

  宁丞两只手抓着被扔回来的衣服,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秋山有种拔腿逃跑的冲动,他实在受不了宁丞这幅好似被人拒绝的委屈神态,给他一种两人正在谈恋爱的错觉。

  他们只是睡了而已!

  只是睡了。

  而已。

  谢秋山一巴掌拍在自己脑瓜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紧握着双拳,手臂上突出明显的青筋。

  “宁丞,我说的很清楚了,那天晚上的事情是意外。”身边开始有人坐过来,谢秋山压低声音,凑近宁丞的耳边,说,“你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和我相处吗?”

  宁丞眼底划过一丝失落,他把那件外套披到谢秋山的肩上,按住他的肩膀,说:“不能。”

  谢秋山心底涌起对牛弹琴的无力感。

  “我喜欢你。”宁丞的声音缓缓砸过来,把谢秋山砸的晕头转向,“我想和你在一起。”

  “你之前不是不喜欢男人吗?”

  “不喜欢男人,但是喜欢你。”

  谢秋山花了两分钟的时间消化这个信息,宁丞的表情很真诚,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成分在里面。

  “就因为……我们睡了?”谢秋山用不确定的语气问道。

  宁丞板着脸,说:“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

  他没打算那么快表白的,毕竟他还没有完全了解男同的世界,现在表白有些仓促了。

  他担心谢秋山不信任他,所以想要告诉谢秋山他的心意。

  但这话在谢秋山耳中就相当于承认了,他是因为两人上了床才改变了想法,谢秋山捂着脸,用看破红尘的语气劝他:“我真的不需要你负责。”

  “不行。我不能做那种拔吊无情的渣男。”

  “闭嘴。”

  谢秋山做了个握拳的动作,道:“不许再提这种词了,什么睡了上床了拔吊无情这种话,都别再提了。”

  他不想回忆那些糟糕的画面。

  宁丞语气中有些委屈:“是你先提的。”

  谢秋山扭过脸,不想跟他说话。

  两人僵持了几分钟后,一个身材高挑的漂亮姑娘走过来,踩着高跟鞋,粉色裙摆鱼尾般在谢秋山眼底摆过,带着一身的桂花香味,坐到了宁丞的身侧。

  “好久不见!”

  她的语气雀跃,谢秋山往那边瞥了一眼,就确定了这是喜欢宁丞的钢琴老师。

  宁丞抬眸看了她一眼,语气不咸不淡地说:“你好,徐老师。”

  他冷淡的态度让徐老师有些失望,她保持着甜美的微笑,看向谢秋山,问道:“你们是朋友吗?”

  “是男……哎呦!”

  在宁丞说错话前,谢秋山狠狠掐在了他的腰上,宁丞发出一声嚎叫,捂着腰看向谢秋山。

  “为什么掐我?”

  徐老师瞪大眼睛,嘴角的笑容都凝滞了。

  谢秋山露出歉意的笑容,道:“我们是邻居。”

  “这样啊。”徐老师习惯性地拍拍手,老师的职业习惯让她用一种哄小孩的语气,对两人说,“你们关系一定很好。”

  宁丞一手搭在腰上,用不满地语气说:“是挺好的。”

  谢秋山居然掐他!

  是因为不想在女生面前暴露他们的关系吗?

  谢秋山不会还想着找女生谈恋爱吧?死渣男!

  宁丞目不转睛地瞪着谢秋山,像是静盯着学校门口可疑人员的保安,谢秋山被他看得心里发毛,面上还要对徐老师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其实我们也是生意上的合作伙伴。”

  “哇!”徐老师情绪激动,脸上露出鲜活的神色,“宁先生是做游戏的,那您一定也是做游戏的吧?”

  “对。”谢秋山说了两个他们公司比较有名的游戏,特地提了一下一个音游。

  徐老师惊喜地说:“我玩过这款游戏!还打出过记录。”

  谢秋山:“您不愧是钢琴老师。”

  徐老师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谢秋山的长相不输宁丞,待人却比宁丞这个不解风情的木头温柔许多,她脸颊红扑扑的,看向谢秋山的眼神里多了几分羞涩。

  要是宁丞有谢秋山这个情商,也不至于她暗示这么久对方都毫无反应了。

  徐老师问道:“谢先生,您结婚了吗?”

  谢秋山摇头:“还没有。”

  “这样啊。”徐老师把鬓边的碎发拨到耳后,看了宁丞一眼,笑道,“你们这种优秀青年好像都晚婚晚育。”

  谢秋山道:“事业为主。徐老师您不也是这样吗,听业主群的家长们说,您是学校最负责任的老师,经常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给孩子们做比赛指导。”

  “您连这都知道?”徐老师惊讶地捂住嘴巴,谦虚地说,“我只是想让孩子们能取得更好的成绩。”

  两人聊得投缘,宁丞眼睁睁看着谢秋山把徐老师哄得红了脸,心里骂了一声渣男,伸手握住了谢秋山的手腕。

  谢秋山的身体猛地一僵,宁丞顺手把他外套拽下来,盖在了两人相握的手腕上。

  谢秋山掐他的虎口:放开我!

  宁丞张开手掌,把他整个拳头都包了起来,包饺子似的狠狠捏住。

  “谢先生,你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太好。”徐老师盯着谢秋山发白的脸,关切地问道。

  谢秋山还在和宁丞较劲,两人就像在掰手腕一样,谁都不肯让谁,虽然看不到外套里面的情况,但谢秋山知道他的手肯定已经充血变红了。

  “我没事,徐老师,我看那边好像要开始了,您不用去帮忙吗?”

  “哦!那我先走了,两位看得愉快。”

  徐老师走后,谢秋山拽开外套,把另一只手搭上去,扯住宁丞的手腕:“你发什么疯?”

  “谢秋山,你在这里撩拨小姑娘,你还没死心是吧?”

  宁丞也不甘示弱,两只手钳制住他。

  谢秋山:“我们正常聊天,你别自己脑补。”

  宁丞:“你嘴角都快咧到耳根!”

  “关你屁事。”

  “我不想看你对她笑!”

  谢秋山忽然收了力度,他怔怔地盯着宁丞,语气中带着一丝惊慌:“你,你是在吃醋吗?”

  宁丞趁机把他两只手腕并在一起,单手握住,禁锢在自己手掌中,语气郑重地点头说:“是,我就是在吃醋。”

  谢秋山:“宁丞,你说喜欢我,不会是真的吧?”

  宁丞再次点头:“当然是真的。”

  “……”

  谢秋山又想跑了,这份感情来得莫名其妙又异常沉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静静地坐在宁丞身侧看完了整场演出,舞台上的小孩子热情活泼,穿着漂亮的礼服,肉乎乎的手指在琴键上飞扬,溢出青春的笑容。

  台下掌声雷动,谢秋山也跟着拍手,但完全不记得演出的内容。

  宁丞和他说话,他也只是简单地回复,目光不知道该落向哪里。

  散场后,徐老师从后台出来,叫住了宁丞,送上了她们学校的礼物,而谢秋山趁着这个机会,再次跑了。

  但他没跑多久就被宁丞逮住了,两人在狭窄的电梯里面面相觑,宁丞跟着他到了家门口。

  “谢秋山,你的回复呢?”

  宁丞神情扭捏,他把手背在身后,像是幼儿园等待老师奖励的小孩子。

  谢秋山背靠着大门,呆若木鸡,喉间似乎被什么滚烫的东西哽住了。

  在宁丞满怀期待的目光中,谢秋山摇摇头,说:“对不起。”

  宁丞眼中的光迅速落了下去,他语气有些发抖,几乎下一秒都要哭出来:“但是,我们都睡了。睡了就该负责任,是我做的不好吗?”

  这句话终于问到了点子上,谢秋山扶着腰,说:“首先,我们都是成年人了。成年人之间擦枪走火挺正常的,不用硬搞负责那一套……”

  “其次……”谢秋山睨他一眼,“体验感真的太差了,我根本不想再来第二次。”

  “……”

  宁丞仰起头,把眼泪憋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不敢置信的表情。

  他问道:“你什么意思?”

  谢秋山本来不想说的那么绝的,但他实在受不了了。

  “我的意思是,你的活太烂了!非常烂!我疼了一整天你知道吗?现在还有点疼。”谢秋山捂着脑袋控诉道。

  宁丞还是不相信:“但是我……大。”

  “光大有用吗?你也就大这一个优点了,不对,如果活烂的话,大就是一种缺点,谁家做.爱像捣蒜啊!”

  谢秋山看了一眼宁丞的神色,还好,没哭。

  他不吐不快,继续说:“先不说咱们俩有没有感情基础,你不觉得睡过就在一起实在太荒唐了吗?这对我们来说都是意外,我喝醉了酒,做错了事情,你如果想要我补偿我也可以给你,我可以帮你做家务,帮你处理公司上的事情,唯独谈恋爱这点不行……爱和性不可能完全分开的,你别怪我话说的重,像上次那种经历,是我晚上梦见都会吓醒的程度。”

  为了杜绝宁丞的念头,谢秋山故意说了重话,说完他看了眼宁丞的脸色,黑漆漆的,乌云密布。

  话说的太重了。

  谢秋山心底有一丝后悔,他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头,怕宁丞一拳打过来。

  但宁丞只是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看着他,这样看了几十秒后,他猛地转身,跑进了楼梯间。

  作者有话说:

  宁丞的眼泪一路从楼梯间洒到家门口,回去就斥巨资购买学习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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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的宁丞吃一口苦瓜:啧,好苦,像生活一样。(看到苦瓜大王的名字突然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