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阙的疑惑没有持续多久，在他闭眼后只过了一小会，很快就陷入了不受控制的睡眠中。
时阙再一次感受到了一股天旋地转的感觉。
等他再恢复意识的时候，窗外的月亮正高悬在天上。
他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影就是尘落。
尘落蹲在时阙的病床前，已经在地板上密密麻麻地计算了一平方米左右的位置。
本该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尘落感受到身后的视线后，却立刻转身。
他看到时阙醒过来后有些惊讶：“你居然这么快就醒了。”
时阙正好也想和尘落聊聊。
原本还想用圆周率的话题来吸引他的注意力，现在看来倒是尘落先找时阙聊了起来。
时阙作为一个刚刚入院的病人，自然是对一切都毫不知情。
他说：“护士给我注射了什么？”
时阙并不了解自己的病情。
虽然在现实世界里的病例上写清楚了他患有嗜睡症。
但如果只是一个嗜睡症，他又为什么会被送入精神病院？
再严重的嗜睡症可都不是精神疾病。
所以时阙怀疑在这个梦里他被油墨遮住的病情不可能还是嗜睡症。
或许被遮盖住的才是时阙患有的精神疾病。
尘落有些惊讶：“你还记得这个？”
“好吧，看来你病得果然不轻。”
尘落停下了手上的计算，和时阙聊起来：“那是对重症病人才会使用的修复药剂。”
“修复药剂很好用，可以有效安抚病人的情绪，无论是什么样的精神疾病都有治疗效果。”
“只是使用起来会有一点点的副作用。”
尘落说的副作用是被注射者会出现一些很细小的失忆。
不会失去多少记忆，也就只是会失去注射药物前几秒的记忆而已。
和修复药剂的治疗效果相比起来，这点副作用确实不值一提。
“我听兔子姐姐们说过，只有病情严重到一定程度的病人，才不会失去那几秒的意义。”
尘落看向时阙的目光里带上了一些同情。
“怪不得你被弄成这样怎么也不可以下床，真可惜。”
尘落解释得很清楚，如果不是时阙忽然联想起来，他差点就失去那几秒的记忆了。
可时阙还是觉得有哪里不对。
修复药剂乍看之下没有任何问题。
可是这几秒的失忆副作用却十分诡异，说是药效带来的副作用，更像是在掩饰什么。
无论是晚餐时注入的营养剂还是随后立即注射的修复药剂，这些东西在这个精神病院里，怎么看都更像是实验用品。
时阙继续和尘落聊天。
尘落的注意力却不再停留在时阙身上，他明显不太想聊修复药剂这个话题了。
时阙在尘落的眼里已经成了医院的重症患者，他看向时阙的目光中除了可惜和同情，不再带有其他的情绪。
尘落虽然不相信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却意外地信任这个医院。
不仅尘落从不否认医院对他的妄想症，甚至对时阙的病情也跟着医院的态度充满了信任。
尘落对这个世界持有绝对的怀疑态度，同时也对这间精神病院充满了绝对的信任。
其实尘落的想法非常合理。
和其他人相比起来，尘落的性格中存在着一种意想不到的偏执。
他只相信自己相信的东西。
在见到绝对真相之前，尘落都不可能会更改自己的志向。
这样的人和他发生争执是没有意义的
尘落和时阙聊了几句话后就转身回去，继续蹲在地上开始自己沉浸式的计算。
这会都已经是半夜的时候了，可是时阙没有丝毫的睡意。
他虽然没有选择和尘落继续去聊这座精神病院有关的事情，但也没有选择就此放弃。
时阙和尘落还有得聊。
时阙直说：“你现在的计算量级还不够。”
一句话就让尘落重新停下了计算。
“为什么？”
尘落满眼认真，比起之前对待时阙的态度，这会才是最重视的状态。
时阙接着说：“因为我去过真实的世界。”
尘落不疑有它，他本来就相信真实世界的存在，根本就不会质疑时阙。
时阙甚至不需要用什么语言技巧，只要直白地告诉尘落自己知道的信息就可以了。
“在真实世界里也有一批科学家正在计算圆周率。”
时阙告诉尘落，现实世界里的科学家已经把圆周率计算到了小数点后六十万亿的数量级。
就真实程度来说，尘落想要验证这个世界的虚假性，至少也要把圆周率小数点后的数量级推进到十万亿的程度。
尘落的第一反应是——“果然你也相信有一个真实世界的存在！”
如果之前尘落只是把时阙当做一个无聊的附庸者，那么他现在才算是真的把时阙当成了一个惺惺相惜的“朋友。”
他非常认同时阙的说法。
不够，他的计算效率实在是太不够了！
尘落无时无刻都在为这件事焦虑，但到了现在他都没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尘落从来没有给任何人说过这个问题，却被时阙一句话直接指了出来。
——足以证明时阙可以当他的朋友。
激动了几秒后，尘落又立刻冷静下来。
“我知道自己还差了很远的数量。”
但是没有办法。
尘落没有任何的方式去增加自己的计算量。
之前还没有住院的时候他还可以用电脑、雇佣其他人一起计算。
但是自从他住院后，一切都只能依靠自己。
计算速度瞬间就落了下来。
哪怕尘落做到了最好，也无法用人力来计算出一个结果。
他不是没尝试过寻找提高计算效率的方法。
但是每次都无果。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
尘落的声音里流露出一丝的沮丧：“可是知道是一回事，想要解决却太难了。”
尘落不认为时阙可以想出更好的办法。
尘落太了解这个医院了。
他都找不出什么有效的解决办法，只能每次都想办法提前结束放风时间，留出更多的时间来完成自己的计算。
时阙这个刚搬来的重症病患又怎么可能有办法。
算了，看在时阙是他难得的朋友的份上，尘落不打算再打扰自己这个重症朋友。
他不抱希望地挪回去，刚拿起笔准备继续计算，就听到时阙说：“我确实有办法。”
时阙不解：“如果我没有办法解决这件事，为什么要给你说这些？”
他的眼中只有纯粹的疑惑。
对付尘落这种人，越是表达出不加掩饰的情绪，才越是能够得到他的信赖。
有了之前的铺垫，尘落才不会觉得时阙是一个没本事的骗子。
尘落又丢下笔走了过来：“怎么说？”
如果时阙的计划可行，他绝对会成为最有效率的那个工具人。
时阙勾了勾嘴角，歪着头说：“我的办法得看你的诚意了。”
尘落听完后愣住了，他感觉时阙想出来的不是什么好办法。
“什么办法，你说。”
尽管尘落心里有一种不算好的预感，但还是没忍住继续询问下去。、
他太想要把东西给算出来了。
只听时阙继续漫不经心地说：“很简单，对你的计算帮助最大的辅助工具就是电脑。”
这么大的计算量，叫几百个人来帮助尘落计算都不如一台电脑好用。
而这里是一座医院。
“我很好奇，医院里面又不缺电脑，你为什么不想办法弄一台电脑过来？”
和时阙不一样，尘落只是一个普通的精神病人，表现良好、没有危害的情况下很有可能申请到一台联网电脑的使用权。
哪怕尘落没有申请成功，他也可以偷偷地搞出来一台给自己用。
尘落既然可以在新旧监狱交替的时候完美出逃，以他的能力就不可能做不到这点。
果然，听到时阙的疑惑后，尘落就不再说话。
他沉默着，时阙也没有急着催促他给出一个说法。
时阙开始观察起自己身上的束缚带。
他发现现实世界和梦中世界用来捆绑他的束缚带不太一样。
现实世界里的束缚带更考虑被束缚者的感受，明显是属于医用束缚带的范围。
也是十分符合时阙嗜睡症的医疗手段之一。
这里的束缚带却很不一样。
时阙的感受显然没有那么重要，最重要的是保障被束缚者绝对不能从束缚带里逃脱出去。
比起治病这些束缚带更偏向于控制。
控制一个十分具有攻击性的怪物。
正当时阙想到这里的时候，尘落忽然开口了：“我确实想过这样的做法。”
“可是我没办法，我不能、不能偷走其他病人的希望。”
尘落低下头，脸上依然有挣扎的神色。
他说：“医院的电脑并没有申请使用的资格，我之前就准备去偷电脑。”
结果尘落发现了这个医院的所有信息连接都高度依赖医院里的电脑。
每一个办公室上的电脑都互相连接，保存了所有病人的资料以及治疗预案。
所有的医生也都是通过电脑上的医务系统向护士们下达着各种各样照顾病人的指令。
不仅是每个病人的服药情况，就连进食情况都要依靠电脑系统。
“医院这个高度依赖电脑系统的习惯是有一点奇怪，但医院确实是很多病人的依靠，哪怕我偷走一台电脑，都很有可能导致医务系统的崩溃。”
系统暂时的崩溃对尘落这样的病人来说还可以多挺几天。
可是对那些已经病入膏肓的病人，医务系统每一秒的崩溃都可能会造成生命危险。
这是尘落的解释。
可是这个解释的漏洞明显很大。
“这里是精神病院。”
病情再严重的病人都不可能在系统崩溃后立即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