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 皇上换了一身玄黑龙纹长袍,徐徐登上祭坛。

  太监们都退到了祭坛之下的远处,一应背对着祭坛。

  祭坛之上, 只留下皇上和扶渊、光禄王爷、牧文道四人。

  中央的桌子上摆放着笔墨纸砚。

  牧文道主动上前一步:“皇上, 臣下为您研墨。”

  皇上似乎迟疑了一下,而后缓缓点了下头,目光游移着望向墓碑,似是陷入了回忆之中。

  牧文道细致研着墨, 好一会儿,他抬起头, 提起毛笔沾了墨水, 恭恭敬敬朝皇上送去。

  在即将靠近皇上时,他手上的动作快速变化, 顿时寒光乍现,不过一瞬的功夫,匕首已然刺入皇上的肚子。

  皇上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与此同时,扶渊已经疾速上前来,一脚将牧文道踹开。后者手中的匕首掉落,恰好落在扶渊脚边。

  “来人啊!摄政王刺杀圣上!意图谋逆!罪不容诛!”

  耳边骤然传来光禄王爷焦急的声音, 说的净是些颠倒黑白的话。

  饶是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扶渊也绝没想到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光禄王爷看向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意外,眼底的快意丝毫不加掩饰。

  “渊儿, 你跑不掉了。”

  他说着环顾四周, 眸中的志在必得愈盛。

  扶渊这才发现祭坛底下的太监们不知何时已经都被放倒了, 换成了光禄王爷的弓箭手。

  随着光禄王爷一声令下, 弓箭手们对着祭坛举起弓箭。

  箭如雨下, 一瞬间朝扶渊袭来。

  扶渊敏捷躲过。

  光禄王爷似乎也有恃无恐,并没有亲自阻拦扶渊的动作,只立在一旁看着这一幕。

  扶渊自幼接受魔鬼训练,他的实力也是光禄王爷看在眼里的,避开这几个弓箭手绰绰有余。

  事实也的确如此,纷纷如雨朝他而来的箭并不能伤他分毫。

  直到——

  扶渊余光看到祭坛底下,有个人被羁押着,不断挣扎。

  阿昭……

  扶渊瞳孔骤缩,躲闪的动作犹疑了一瞬。也是这一瞬,有一个弓箭手射出的箭落在他的肩膀上。

  噗嗤一声,箭矢入肉的声音。

  耳边乘风呼啸的箭停止,光禄王爷脸上的笑意加深。

  “渊儿,我教过你的,不要把软肋暴露在敌人面前。”

  扶渊受了伤,疼痛袭来,却也让他从关心则乱中回过神来,发现那个被押着的人只是长得像沈夕昭,但并不是他。

  沈夕昭在大长公主身边,又有阑跟着,安全是能够保证的。

  光禄王爷抓了林自秋,假扮成沈夕昭吸引他的注意力。

  想到这里,扶渊竟释然地笑了一声。

  光禄王爷也没将他这点自以为是的不屑放在心上。

  “渊儿,你太不听话了,如果你当时听话一点,让我当上皇上,便不是如今这个模样。你会是我疼爱的义子。”光禄王爷话语中带着一点痛心疾首。

  “不过也没关系。该是我的,如今也还是我的。”他看着倒在地上的皇上,眼底的笑意逐渐疯狂。

  一字一句道:“摄政王扶渊刺杀皇上,意图谋反,被本王当场抓获。来人——”

  “是吗?”扶渊望向光禄王爷,眼神陌生至极。

  与此同时,另一道声音从阶梯底下传来:“是吗?”

  祭坛下的局势变化莫测,光禄王爷再往下看时,底下的弓箭手业已被包围,皇帝的禁军已经乌泱泱地聚集在了底下。

  在禁军护卫之下,身着一身明黄龙袍的皇上自阶梯一步步踏上来。

  光禄王爷和牧文道同时脸色大变,看向地上躺着的“皇上”。

  “皇上”在这时也爬了起来,抹了抹衣服上的血迹,将肚子上的箭拔出来。

  箭矢上却没有任何血迹。

  没等二人想明白,皇上带的人已经上来将他们围住,捉拿起来,底下光禄王爷的人也被团团围住。从外围涌进来的人也被扶渊的影卫堵在外头。

  牧文道脸上率先失了血色,已经在龙颜大怒之下跪了下去。

  光禄王爷看了看皇上,又看向扶渊,目眦欲裂。

  行刺罪名落下,他难逃一死。

  或许是人之将死,光禄王爷突然大笑了起来,越笑,脸上的神情就越是狰狞。

  “渊儿,先前让你侥幸逃过一劫,三个月期限早就过了,你竟没有毒发身亡,算你幸运。这一次,有你陪着一起死,本王也不算太孤独。”

  扶渊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他,透过他看到了儿时的一幕幕

  一开始,扶渊望向牵着他手的大人,以为自己是一个比任何人都幸运的小孩。

  后来,扶渊以为严师出高徒,把他的严格和无情都当成是鞭策,拼了命地想让他满意,把他当成最尊敬的师长。

  却没想到,三番两次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人也是他。

  扶渊的语气彻底变得冰冷:“你养我长大,如今,也算我送你终老。但这黄泉之路,你自己走吧。”

  牧文道被当场处死,光禄王爷便被押入牢狱。

  皇上及时请了太医来,为扶渊诊治。

  还亲自看着,待太医为他包扎好伤口才离开。

  沈夕昭虽早知道今日可能会出事,也提前提醒了哥哥,但听他人提起当时的惊险场景,还是惊魂未定。

  因为他的提醒,扶渊提醒了皇上早做准备。所以再一次登上祭坛的是皇上的替身,身上做好了防护,倒下时挤破了事先藏好的血包,做出了遇刺的假象。

  和上一次叶林中毒如出一辙,这一次箭上有毒,而且是急性毒药,扶渊本该当场丧命。

  但沈夕昭事先给他服用了解毒的药,能解百毒,暂且缓释了药性,因而还来得及。

  但因为以为沈夕昭被劫持,他还是分心受了伤。

  看到扶渊躺在病榻上,脸色苍白的模样,他不禁红了眼睛。

  扶渊用了药,刚刚睡下,沈夕昭便没有再进去打扰他,只在外头远远看着。

  哥哥还是受伤了,因为他。

  沈夕昭有些愧疚,反思自己为什么没有坚持也让哥哥在身上穿上防护衣。就因为梦里哥哥没在那场意外中受伤,他便掉以轻心了。

  他蹲在走廊边阴影处缩成一团,阑和叶林走近时都吓了一大跳。

  待看清后,阑靠近他:“小公子?你怎么蹲在这儿?”

  沈夕昭仰头看他,月色之下双眸朦胧湿润。看到阑身后的叶林时,他抹了抹眼睛。

  他又害了哥哥。

  “我……”他开口时声音染了哭腔,“哥哥受伤了。”

  阑叹了一口气:“小公子,这不是你的错。若没有你的提醒,如今圣上只怕……”

  “咳,主子也有可能因此背上弑君的罪名。”

  “当时祭坛之上只有光禄王爷和牧文道,主子一人根本无从辩解。一旦如此严重的罪名落到他头上,便再无回转之地。”

  沈夕昭愣住。

  “而且主子这不是没事吗?幸亏小公子提前准备了解毒性的药,主子这才没有性命之忧。”

  “只是背上多了个伤口,以前也不是……”阑的声音渐渐变小,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

  沈夕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系统没有告诉他哥哥被关押、处死的原因是什么,他在这一刻才知道,竟是因为这个。

  他浑身的血液变得冰凉,周身僵硬起来。

  被将自己养大的大人如此陷害,哥哥也会伤心吧……

  沈夕昭脸上血色尽失,慢慢扶着栏杆站了起来。

  叶林看着他,突然道:“等主子醒来,小公子进去陪着他吧。”

  叶林终于肯跟他说话了。

  沈夕昭红着眼睛看他,点了点头。

  “对啊,小公子你记得说些让主子开心的话,不要气他哈。”阑提醒道。

  沈夕昭再次点点头,可又有些纠结。

  “要说什么呢?”沈夕昭其实不太知道该怎么哄人。

  哥哥了解他的喜好,清楚他的一切,会给他准备喜欢的东西,可哥哥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表现出对什么东西特别喜爱的样子。就连他偶尔给哥哥买一次礼物,还让哥哥中了迷情药。

  沈夕昭有些沮丧,他好像不太了解哥哥,还总是会搞砸一些事情。

  叶林:“说些让主子高兴的事吧。想一想,你们相处的过程中,主子听到你说什么话会比较高兴。”

  他顿了一下:“至少,不要在他面前提起他人。”

  沈夕昭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陆少煊,或者……澹台玉泽?

  哥哥好像的确不喜欢听他提起别人。

  沈夕昭一应记在心上。

  “其实只要小公子陪着,主子都会开心的啦。”

  阑嘿嘿一笑,又突然凑近沈夕昭,神神秘秘小声补充道:“要不然小公子亲主子一口好了,这样主子肯定会满血复活的!”

  叶林虽然没说什么,但也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沈夕昭擦干眼泪,脸颊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有没有将他们的话听进去。

  他转身朝屋内走去。

  让哥哥高兴的事情……他能说什么呢?

  好像的确有一件事。

  哥哥似乎一直以为他曾经爱过陆少煊,甚至于当时生了好大的气。沈夕昭一直没有解释过。

  一来是不知道这样会不会破坏系统的“游戏规则”,二来也是事情太过奇幻,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种超自然的现象,说出来也不一定有人会信。

  和好之后,哥哥未曾再提起此事,沈夕昭也没有特意说起。

  可他明明就不是原主,对陆少煊也从来没有过感情。

  先前,他因为扶渊对他隐瞒身份而生气,如今转念一想,他又何尝不是没有坦白自己的真实身份?

  让哥哥一直误会下去,就像有一根刺一直横亘在他心间。

  如果把这跟刺拔除的话,哥哥会高兴一点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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