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个人形巧克力是属于南月的。

  现在掌握的线索就是,只要按照纸条上的内容做,就不会被杀。

  南月看了之前小优和阿青的题目,自信这些题目都十分简单,只要不要脸还不至于丢了性命。

  于是她信心满满地掏出自己的纸条。

  刚展开一看,脸色却十分难看地僵住了。那张纸条上赫然写着:

  “把手砍下来,并吃了它!”

  南月气得嘴唇发抖,一把把纸条揭下来丢进垃圾桶里去。

  众人看了南月的纸条以后,感慨的有,叹息的有,担心的有,但更多是看热闹的。

  毕竟南月之前是公司的高管,平时就不太好说话,这次被出了这么个难题,不少人等着想看她的笑话。

  难道她真的要把手砍下来不成?可是不砍下手的话,她又是必死的结局。

  那她就只能砍手咯。

  嘻嘻嘻,哈哈哈,平时身居高位又爱耍威风的领导也有如今这一天呀~

  南月从人形巧克力的底部抽出了一把刀以后,脸色更难看了。

  他妈的,游戏可真是贴心,这次甚至还随身附赠了一把刀,合着就催促着她把手砍下来呢??

  在那些纷纷等着看好戏的人里面,只有一个人是真的担心南月。他就是南月的男朋友谢倾。

  他们两个从大学就开始谈恋爱,经历了七年的爱情长跑,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他当然不想看见自己的女朋友手就这么被白白砍掉。

  但是他也没有办法。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南月开始哭了起来。

  一开始还是小声抽噎,后来哭得越来越大声。

  她太清楚失去一只手的滋味是什么了。

  残疾人,无时无刻不被嫌弃和翻白眼,生活不能自理,失去现在光鲜亮丽的一切——光是想想都已经让她感到十分恐慌了。

  只见南月哭得越来越厉害,谢倾叹了一口气,拿着那把刀走过去,轻声说:“月月,听话,把手砍了吧。好死不如赖活,至少我们还留得青山在。”

  南月哭得太厉害了,谢倾不想让众人看她的笑话,好言好语地推她的肩膀拉着她走出去。

  与陆意和闻执擦肩而过的时候,两人还听见谢倾在那里轻声安慰:“月月,别哭了,就算你失去一只手我也不会不要你的。”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了走廊外面,陆意挑挑眉,对闻执说:“伟大的爱情。”

  闻执笑了:“放心,下一个人形巧克力布置的任务万一是你失去了手,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这话陆意就不爱听了:“你能不能说点好话?”

  “这可是事实。”闻执挑挑眉,“你看这每次人形巧克力设置的任务,难度阶层都在一点一点地往上涨。这次只是砍掉一只手,下次说不定可就是一条人命了。”

  “你可别乌鸦嘴!”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陆意不得不承认,闻执说得有道理。

  他也觉得会是这样——布置的任务让人损失的东西会越来越多,如果不找到源头赶紧解决的话,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南月和谢倾出去以后,那人形巧克力仍然放在桌上,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它也融化的越来越厉害。

  有人幸灾乐祸地开口:“看来她还是不能狠下心砍了自己的手嘛。”

  “可这不砍手能怎么办?不然连命都没有了。”

  就在这时,眼尖的人突然发现,巧克力已经不在融化了。

  “巧克力不再融化了!难道南月已经把自己的手给砍下来了?!”

  与此同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脸色苍白的南月走了进来。她右手握着的刀还在往下滴着鲜血。

  有平时和南月玩得比较好的女生心惊胆战地问:“南月姐,你真的……”只是她的话刚说到一半就噤了声,因为她惊恐的视线落在了南月的手上。左手,右手,没有一只手是缺斤少两的。

  可那个人形巧克力确实停止了融化啊……

  难道……

  南月表情淡淡地把手里拎着的一截手放在了餐桌上的盘子里,随着她的拖动,那手臂新鲜的断口处还有鲜血流淌出来,她身边的人都尖叫着躲开。

  陆意摇了摇头:“她还挺聪明的。任务确实只是说要砍下一只手,没说砍下谁的手。”

  虽然惯性思维大家都会以为是要砍自己的手。

  南月还完完整整却拎回来了一只手,只有刚刚和她一同出去的谢倾不见踪影,聪明人都能猜出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南月把餐盘拖回来放在自己面前,拿了一把刀叉,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冰封的脸上突然出现了一丝裂缝。

  她嚎啕大哭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她捂住脸崩溃地哭起来,“我不想失去我的手,对不起……”

  有人质问她:“南月姐,你怎么能这样?!那可是你的男朋友啊!!刚刚人家还对你承诺说即使你失去了一只手他也不会抛弃你……”

  “对不起,对不起,可是我真的……我真的不能失去我的手……”南月一边哭着一边拿起谢倾的断手,强忍着恶心咬了一口。

  这一口咬下去她已经鼓起了很大的勇气,却仍然在刚入口的瞬间被她一口吐出。

  她还是吃不下去啊!!

  人自私起来真是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杀,何况陌生人?

  众人已经不动声色地离南月站得远了一些,其实不仅仅是离南月——人们下意识地都已经拉开了同彼此的距离。

  因为,他们看似面对的是人形巧克力这一个敌人,实则……

  实则还有叵测的人心。

  只有陆意和闻执两个人仍然保持着之前的姿势没有动,很近地站在一起。

  陆意敲了敲南月的桌子。

  他本来不想管闲事,但是南月哭得实在伤心,更何况……

  “你还是忍一忍把那个手上的肉吃一点下去吧。”他说,“毕竟你人的手都已经砍下来了,要是不按照任务的指示接着把手接着吃掉的话,任务就算没完成,这手也白砍了。”

  他又似笑非笑地补充上一句:“这样,你男朋友也就算白牺牲了。”

  南月的身子狠狠地一震:“我吃……我吃……”

  她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流下来,砸进那断手上面,吃下去的不知道是断手还是眼泪。

  陆意想,宋闻执真是个乌鸦嘴。

  他上一秒说搞不好下一次任务就是一条人命,果然一语成谶。

  下一次人形巧克力送来之后,陆意发现轮到了自己。

  那长得与自己有几分相似度的巧克力真是怎么看怎么诡异。

  但陆意更关心的是任务内容。然后,幸运E的陆意拿起纸条一看,顿时痛苦面具。

  “杀了你自己,或者杀了你最在乎的人。”

  纸条旁边同样放了一把刀,刀锋尖利到闪着不怀好意的银光。

  这个问题其实很简单,他要么自杀,要么杀了闻执。

  陆意选前者。

  毕竟他钻了游戏的空子,在他实现所有游戏通关之前他想死都死不了,只不过丢了大半条命是有可能的。

  就算他真的会死,真的要在两个人之间选一个——

  那他还是会选闻执活下来。

  早在“天黑了”游戏里面,当劳伦斯的指甲朝闻执抓过来的时候,陆意已经做出过了他的回答。

  那个时候的他不顾一切地挡在了闻执面前。

  再来一次,也一样。

  陆意拿起刀在指尖把玩了一会,道:“唔,用这把刀杀了我自己之后,我应该在游戏里就直接下线了吧……不过在现实世界里我还是会复活的。”

  闻执:“然后呢?高烧四十多度,烧到脑子不清醒开始说胡话,大半夜送到医院被护士下病危通知单?活着是还活着,脑子好不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植物人还算活着呢。”

  “……”陆意怒了。我就是想表达一下我不会死,你闻执这么上纲上线是怎么一回事?

  “你忘了我在被肢解的夫人那个游戏里面,有一个每局游戏有两次生命的奖励?”闻执说,“这个死亡的机会还是留给我吧。”

  陆意:“不行。你那个有次数限制,你现在用了万一游戏进行到一半被哪个NPC搞死了怎么办?那时候你就没有护身符了。”

  闻执:“那你那个就很有用吗?到时候留我一个人呆在游戏里,然后好不容易回到现实世界里面,还得照顾一个半死不活的家伙?”

  陆意:“照顾我怎么了?你厌倦我了?你不想照顾我吗?”

  闻执:“你这是偷换概念……”

  留下众人看这两人已经看傻了。

  ……确定这是惊悚游戏?

  这两人怎么还为到底谁死争起来了?

  最后,陆意说不过闻执,那小嘴叭叭叭的,成功把他给气郁闷了,直接把刀往桌上一拍想自己直接动手。

  没想到闻执直接蹭了上来,一手强行压住他的手让他无法动弹,另一只手捏住他的手腕,身子顺势往前一倾,只听一声轻轻的“噗嗤”声,刀尖已经刺入了他的下腹。

  闻执轻微地皱了一下眉,他因为疼痛皱着眉的样子可真是该死的好看。

  但这一下属实把陆意给吓得不轻。

  他下意识地松手,可闻执握着他的手没有放开。

  从小腹渗出来的血液一直流在两个人紧扣的十指上,像是苍白的纸上绽放出了血色的玫瑰花。

  陆意的手跟得了帕金森似的抖得厉害。

  这他妈……情景所需他好像应该抱着闻执像偶像剧里面女主死了老公一样嚎啕大哭,可是他明明知道闻执是不会死的,所以他只能傻了吧唧地瞪大着眼睛看他。

  “好看吗?”直到闻执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陆意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

  眼前的人洁白的衬衫下摆已经被涌出来的鲜血染红,不知道什么时候闻执已经不再按着陆意的手,转而按住自己的伤口。

  虽然是这样,另一只手还是维持着和陆意十指紧扣的姿势没有放开。

  血腥中又带着一丝暧昧。

  “疼疼疼疼吗?”陆意被吓得大脑都有些打结。

  “你被捅一刀你不疼吗?”闻执没好气地白他一眼,“只是有第二次生命,不代表痛觉也被切断,该痛的还是会痛的。”

  陆意闻言脸一红。

  闻执这句话难道是在暗示让他哄哄他??

  他有些慌乱地伸手想看一下闻执下腹的伤口,却一不小心按在了伤口上,疼得闻执倒吸一口凉气:“帮你挨了这一刀,不知道心疼人也就算了,还恩将仇报……”

  “痛痛你最好,让你抢着自作主张。”陆意嘴上厉害,动作却是软的。他把手覆在闻执的眼睛上,轻声说:“闭眼。”

  闻执还没反应过来,陆意的手已经动作极快地一勾,一把将刀拔了出来。

  刀尖带动皮肉,闻执疼得身体一颤,身子靠在了陆意的肩上。

  “稍微忍一忍……我现在就送你去医院。”

  闻执不是那种感官都写在脸上的人,现在这样只能说真的是疼得狠了。

  闻执闻言轻声笑了一下,声音有些有气无力地:“切……小孩,你抱得动我吗。”

  陆意沉默了一下:“……”

  他妈的还真有些抱不动,闻执并不重,但问题是他太高了,连陆意这个180出头从小到大被夸高的人都得稍微仰头看他。

  最后只能是闻执的身子撑在陆意的肩上,像扶着一个瘸子一样一瘸一拐地去医院。

  临走时闻执说了一句:“看看你的巧克力停止融化了吗。”他到现在了还不忘了这个事,陆意看了一眼说:“停止了。倒是你自己多多注意,毕竟你现在只有一条命了。”

  “以前都是一条命的时候,不也那么过来了?”

  陆意扶着闻执出食堂的时候,并没有受到游戏对他们的抹杀。

  看来游戏还挺智能,只会对恶意想要脱离游戏的人进行惩罚。

  陆意刚扶着闻执刚走出食堂,脚下就差点踩着一个软乎乎的东西,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个人。

  只不过他刚才一直在地上爬,爬得又慢,很像某种软体动物,再仔细一看才认出这不是南月的男朋友谢倾吗?!

  他的左手果然已经断了。

  ——这就是南月那只断手的由来。

  谢倾在地上爬着,他的断手处不断地涌出鲜血,在他爬行过的路段留下一条蜿蜒的血迹。

  他冲两人哀嚎了一声:“救救我……救救我,把我送去医院行不行……”

  闻执垂眸看了一眼他,好歹也是手下的员工,总不能放任不管,但是让他的身体也搭在陆意身上的话心里又觉得有些不是滋味。

  于是……

  “你搭在我的肩膀上。”闻执强硬地说。

  谢倾:“……”

  搁这叠罗汉呢?

  叠罗汉的三人艰难地挪着到了医院以后,经过简单的包扎处理,两个病号才算是又活了过来。

  谢倾虽然身子活了过来,但是脸色还是差得吓人。

  陆意非常能理解他的心情,拍了拍他的肩膀,作了一个无声的安慰。

  谢倾抬头给了他一个笑,虽然这个笑比哭还难看:“我是不是错了?”

  “错的不是你,是她,也是这个病态的世界。”陆意很想这么说,但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谢倾一个人坐在病床上发呆。

  这个进了社会好几年心性还单纯似纸的大男孩,心中有什么最柔软的地方在慢慢死去。

  陆意看着他叹息了一声,出去的时候替他关上了房门。

  “下一步去哪里?”

  闻执拿出手机说:“有个人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刚才又有一份巧克力送来。”

  陆意静静地听着:“这次是谁?”

  “灵棠。”

  “灵堂?”

  陆意想了想说:“灵棠,我印象里公司没有这个人吧,不然有这个名字的一定能被我们取外号开玩笑许久。”他一哆嗦,“难道,巧克力游戏的范围已经出了公司的范围了吗?”

  闻执说:“她确实不是我们公司的人,但是我对她的名字有印象,似乎是哪个曾经与我们公司有过合作的女明星……”

  闻执说着,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找到了,我的记忆没有错。”

  陆意:“原来不是你公司的人也会另外受到波及……”潜台词是这妹子真惨。

  哪知道闻执摇摇头说:“不,她被送来的人形巧克力上没有附加任务纸条。”

  陆意惊了:“什么意思……这难道是无论怎样她都得死的意思?”

  闻执答非所问:“我让公司的人把这个巧克力给寄到医院前台来了,再看看吧。”

  他走到前台的时候,前台小护士看到他已经满脸娇羞地送了一个包裹上来,看得陆意一脸嫉妒。

  长得好看真是吃香。

  闻执拆开包裹的时候,擦了一手的巧克力浆液,皱皱眉:“看来这个巧克力已经开始融化了。”

  陆意说:“那我们得尽快在巧克力融化完之前去找到灵棠。你有她的住址吗?”

  闻执:“有。天安大厦B栋1403。”

  这是一个非常高档的住宅区。

  为什么说非常高档呢?

  因为陆意刚迈进小区一只脚,就被一个保安给哄了出来:“喂喂喂,做什么呢,闲杂人等不得进入!!”

  陆意刚迈进去的半只脚顿时停在了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凝成了一尊尴尬的雕塑。

  “我要去找住在这里的灵棠小姐,我跟她约好……”

  保安不为所动:“去去去,谁信你呢?又是哪个狗仔吧?自称认识灵棠小姐的人多了去了,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

  更让陆意无语的下一幕发生了。

  闻执走到陆意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走到一边,接着对保安一脸真诚地说:“大哥,我们真的是和灵棠小姐约好的,你就让我们进去吧。”

  陆意满脸恶意地说:“他不同意我进去,也不可能同意你进去,你死心吧!!”

  下一秒,保安看了几眼闻执,竟然说:“行吧,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