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快就不见了,看来是个惯犯,估计之前也没少和历任王后偷过情。

  温祈妍在侍女的帮助下换上了厚重的礼服,一个巨大的蝴蝶结绑在她的胸口,勒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而国王就站在马车旁等着她。

  “亲爱的王后,明天,我就要把你给处死了呢——如果你不再想点什么办法来挽救一下自己的话。”他笑着,再次把那串丁零当啷的钥匙交到温祈妍手中,“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句话,千万不要去地下室。对了,我今天晚上不回来,但是我明天早上会回来。等我回来的时候,就是美丽的王后丧命的时候。”

  没有在温祈妍的脸上看到害怕的神色,他似乎感到有些无趣。

  国王一走,温祈妍就走到了三楼最靠角落的那一间房。

  据说这是第一任王后曾经住过的地方。

  钥匙插入锁孔的时候,温祈妍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老一辈人都说最边上的房间位置不吉利,偏偏这王后要睡在这么个位置也是——说起老一辈人,温祈妍想起家中的奶奶,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无论用什么方法,她都会在游戏里活下来的。

  门被推开的时候,温祈妍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映入眼中的是画。

  密密麻麻的画,琳琅满目,她简直要怀疑王后是不是才是真正的宫廷画师了。

  别的也就算了,床前竟然还摆着国王的画像。

  国王长成那样还挂在床前,温祈妍也真是佩服这个王后,不怕自己梦到国王的脸被丑到晚上做噩梦么?

  床前除了国王的画像以外,摆的全都是第一任王后的画像了。

  温祈妍凑近看了,落款全都是赛格罗。

  这些画全都是赛格罗画的。

  但是她注意到,国王的画像下面没有赛格罗的署名。

  温祈妍又走到那许久没人睡因此落了灰的床前,只是随手在枕头下摸了摸,竟然又摸出一张画像来。

  这张画的手感与其他画的手感太不一样了,没有被画框裱起来,甚至摸起来还有些不寻常的光滑,像是被人无数地抚摸过一样。

  展开一看,画像是一个陌生的青年。

  金色的卷发,身姿挺拔,眉眼间全是少年人的风发意气。

  温祈妍不认识这是谁,但是这幅画右下角也没有赛格罗的署名。

  她把这张画像叠起来放进了自己裙子的口袋里。

  接下来,温祈妍把三楼所有的房间都逛了个遍,更加确定了这个赛格罗是个海王。

  十八位王后他都有过为之画过画像,因为十八个房间里王后们的画像右下角都有他的署名。果然长得帅的没一个好东西。

  甚至,她还在其中一位王后的画像后面发现了一朵用纸叠成的玫瑰。

  拆开来看了以后,内容甚至跟温祈妍自己收到的那朵玫瑰里的内容一模一样。

  只能说这位王后不太聪明,没能发现赛格罗的暗示罢了。

  温祈妍冷着脸把纸玫瑰揉了。

  他妈的,见一个爱一个,这简直是海王中的战斗机啊。

  赛格罗晚上再出现在温祈妍房间里的时候,非常惊讶地发现温祈妍睡觉睡得正香。

  “喂。”他把温祈妍摇醒的时候,温祈妍不耐烦地睁开眼,带着一点好眠被人吵醒的厌烦:“你来了。”

  她从被子里坐起,散开的黑发披散在肩上,与洁白的裙子对比强烈。

  温祈妍人如其名,是那种美得很清冷的女生。

  “哈,睡的这么香吗。我的美人儿不怕明日陛下回来处死你吗?”赛格罗问。

  “我当然怕啊,所以我一直在等你。”

  温祈妍说完这句话就下床了,赛格罗在她身后跟上,道:“你要去哪里?”

  温祈妍甩下一句话:“地下室。”

  赛格罗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陛下不是再三嘱咐了不许任何人进地下室吗,你是怕死怕得脑袋晕掉了,还是死之前想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温祈妍转身,盯着赛格罗:“你不想让我去?”

  赛格罗:“如果我说不想呢?”

  温祈妍哈哈一笑:“没有用。我偏要去。”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欠揍?

  温祈妍冰到底还是动用了那枚禁忌的钥匙。

  只是,她一直磨磨蹭蹭,没有肯打开门。

  赛格罗揶揄:“怎么,还是后悔了?觉得不应该打开门了?”

  “急什么。陛下早上七点才会回来。”

  温祈妍温说,“我们等到六点半再进去。难不成,你比我还急?”

  赛格罗说:“怎么可能?我就是替你担心。”

  “用不着,非常没有必要。”温祈妍翘起一条腿压在另一条腿上,洁白的裙子褪了一半,露出线条优美的小腿。

  觉察到赛格罗的眼神一直落在她的腿上,温祈妍挑了挑眉,道:“怎么。好看吗。”

  “好看。”赛格罗非常诚实地承认了他是个老色胚。

  温祈妍说:“你不应该都看过十八位王后的腿了么,还没免疫?”见赛格罗疑惑地看向她,她冷笑一声,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东西,“都给十八位王后画过画像了,大概也在画像后面塞了十八朵纸玫瑰吧,内容也不带改一下,每一位都是你的小心肝大宝贝。钓得一手好鱼啊。”

  赛格罗一点也没有被拆穿后的心虚感:“王后这是在吃醋吗?”

  温祈妍“啪”地一声把那朵她从其他王后那里搜来的纸玫瑰拍在赛格罗那张帅脸上:“那真不好意思,我这条鱼不上钩呢。六点半了,跟我去地下室。”地下室里有什么场景,血腥的温祈妍已经设想过一万遍了。

  但事实上,远远没有她想的那么血腥,只不过有些瘆人罢了——刚一推开门的时候,地下室里齐刷刷的一排棺材属实把温祈妍吓了一跳。

  她数了数,一,二,三,四……一共十八具棺材。

  最过分的是她竟然还数到了第十九具。

  当然,第十九具棺材是空着的,好像就等着她躺进去呢。

  她偏过头,注意地盯了一眼第一位王后的棺材。

  因为只有第一位王后的棺材是开着的。

  她的身子已经完全腐烂了,破破烂烂的皮肤上还有肉眼可见的蛆虫在爬动,多亏了棺材里放着的那么多香料,才没有让整间地下室的空气令人窒息。

  王后的两条手臂微张,似乎曾经想拿住什么东西,但那件东西最后被人粗暴地拿走了——也有可能她到死也没能拿到她想要的东西。

  温祈妍稍微一愣神的一会,突然发现自己的钥匙上面有什么白花花的东西在蠕动。她定睛一看,赶紧甩手,把钥匙丢开。

  那白花花的东西正是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钥匙的蛆虫……钥匙落在地上,无数的蛆虫顿时蜂拥而上,淹没了小小的金钥匙。

  难怪那次她第一次把钥匙串还给国王的时候,国王就在钥匙串上找什么东西没找到,露出很失望的神色——原来他就是靠这个来判断她到底有没有去过地下室的啊。

  不过温祈妍甩开钥匙的时间还是晚了一点,她的手上也被蛆虫咬得奇痒无比。

  这还只是肉眼能看见的。

  赛格罗向她伸出手:“怎么?让我看看。”

  “不用。”温祈妍是真的不用,如果不是实在活不下去,她没有求助别人的习惯。

  她动用了之前获得的奖励——一次愈合伤口的机会。

  比起靠别人,她向来更相信自己。

  接下来,她一直看着那堆蛆虫啃钥匙,足足有长达十分钟的时间没有任何动作。

  一旁的赛格罗道:“你怎么一直在原地不动?你想拖延时间吗?”

  “对,我就是想拖延时间。”温祈妍一边点头一边微笑地看着他,“所以,你终于急了吗,陛下?”

  听到“陛下”这个称呼的时候,赛格罗的脸色微微僵了一下:“你在开什么玩笑……亲爱的,我不过就是个画师罢了。”

  “是吗。不过……”温祈妍也不急着分辩。她双手抱胸道,“刚刚进来的时候我对地下室的门做了些手脚,门已经被我从外面反锁了。除非等侍女发现我们不见了主动来寻找,大概谁也出不去了吧。”

  城堡正中的时钟敲响了七点的钟声。

  国王并没有像他昨天说的那样如期出现。

  是啊,他怎么能如期出现呢?

  毕竟他现在正和她一起被困在地下室里。

  温祈妍看向赛格罗的眼神越发意味深长:“三、二、一……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该开始变了吧。”

  随着她的话说完,赛格罗的周身都开始发生奇异的变化。

  原本白净的皮肤变得黝黑坑洼,深邃的蓝色眼珠变得浑浊无神,个子缩矮并被横向拉宽——那个美少年突然变成了又矮又胖的国王。

  是的,国王白天就是国王,但是在晚上,他就能变身成英俊的画师。

  赛格罗眼神阴沉:“我比较好奇你是怎么发现我的双重身份的。”

  “你第一次晚上约我相见的时候,国王一出现你就不见了,仔细想想这其实很奇怪——不过这并不是我对你产生怀疑的决定性原因,真正让我感到怀疑的是那十八幅画像。您为十八位王后都画过那样隐私的画像,又都约她们出来与您见面,如果不是您有什么霸/占/人/妻的奇怪爱好的话,那就只能说——您是想测试他们,测试一下他们会不会给您戴绿帽子……对吧?”

  赛格罗笑了笑:“你不会觉得我有被害妄想症吧?你难道觉得一个男人会整天防着自己的妻子会不会给自己戴绿帽子?”

  温祈妍说:“本来是无所谓的,正常人都不会有这样的顾虑——但您不一样啊。您本是年轻俊美的少年,在迎娶第一任王后的时候,您排除万难打败了魔法师,但是您也因此受到了魔法师死前的诅咒——他夺走了您的美貌。在白天,您将会是丑陋油腻的中年男人,只有在晚上,您才会恢复成您原来应有的样子。“您太自卑了——您觉得自己失去了外貌上的优势,自己排除万难迎娶到的第一任王后会不喜欢您,这样的想法将您折磨得快要疯了。于是您就想出了这个方法,变身为俊美的画师来试探她。您认为她没能经住诱惑,所以把她杀了。”

  赛格罗的目光随着温祈妍每说一句话都变得更加阴沉:“是。她没能经住诱惑,我为了她付出了这样深沉的代价,她却背叛我。这样的她不该死吗?”

  温祈妍说:“可惜您误会了她。”

  她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画,展开,对着赛格罗。

  赛格罗在看到那张画的时候,浑身突然颤抖了。

  “这是您从前的样子吧,没有被魔法师诅咒之前的样子?”

  赛格罗没有回答。

  但是看他惊惧成那样,温祈妍已经大概能猜到答案了。

  赛格罗最开始的样子跟他以画师形象出现的样子肯定不一样。

  共同点就是都很帅,不然岂不是早被王后们发现了!

  “这张画像是我从第一任王后的枕头底下找到的,右下角没有您的签名,那应该不是您画的。我更倾向于是第一任王后画的。毕竟第二位王后的其他王后就再也没有见过您最初的样子,只有她曾经见过。”

  赛格罗颤抖地看着温祈妍手中的画像。

  那张画像已经和最初的模样不一样了……原本粗糙的画纸都因为多次的摩挲变得光滑,看到,几乎都能想象出画像的主人曾经怎样怜惜地、视若珍宝地抚摸过它。

  如果不是因为珍视,谁会终年对着一张画像如此呢。

  “而且,很遗憾,我要告诉您的是,王后可能根本没有背叛您,她应该知道您受到了魔法师的诅咒。因为我发现她把您现在的照片挂在了床头。您知道……以您现在的尊容,能把您的照片挂在一睁眼就能看到的位置的人——可不是一般人啊。”

  赛格罗、也是国王——他的嘴唇因为巨大的悔恨、震惊与痛苦颤抖着,他就要扑向温祈妍,抢回温祈妍手中的画像。

  可温祈妍只是一笑,然后把那张画像丢入了第一任王后的棺材中。

  画像稳稳地落入了第一任王后的手中。

  她手里缺的东西,正是这枚画像。

  画像落入王后手中的那一刹那,王后腐烂的肉身突然以一种令人咋舌的速度重塑,重新恢复了她真正的如花似玉的模样,朱红的唇,黑如曜石的眸子。

  下一秒,王后睁开了眼,一双眸子含情脉脉地看向赛格罗。

  赛格罗踉踉跄跄地朝着她奔过去:“对不起……”

  王后向着赛格罗伸出了手。

  再下一秒,她像拥抱暌违已久的情人一样拥抱住了赛格罗,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一样把他干脆地也拖入了棺材里。

  “咔嚓”一声,棺材的门板瞬间关上了。

  而他和她,就此长眠在这里,再也不会分开了。

  温祈妍一直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切。五分钟后她开口:“怎么。是不打算自己出来了吗,江厌祁?”

  她这句话说完以后,一道黑色的影子顿时从棺材里飞了出来。

  黑衣黑发的青年坐在了棺材上,翘着二郎腿的姿势优雅又恣意。

  温祈妍:“打算附在国王身上多久?怎么,你们NPC之间还能互相抢对方的活儿?”

  江厌祁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Nonono……不要把我和他混为一谈。我是高级智慧NPC,他只是个没有自己思想的低级NPC。我也只是偶尔想体会一下别人的人生嘛。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温祈妍:“赛格罗有时候欠揍的性格,和你很像呢。一样的烦人。”

  然后,温祈妍就脱离了游戏。

  再见了,王后的小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