舆论风向调转, 所有人的注意力又放到了白霖身上。

  【这个白霖到底是谁啊?演员吗?】

  【呵,他的脑残粉不是挺厉害的吗,怎么现在都夹着尾巴跑了。】

  【@白霖 @白霖网暴者出来道歉!】

  【@白霖任由粉丝造谣带节奏, 还跟尤眠在同一档综艺里录节目,你不会是在嫉妒他吧。】

  【靠, 这个白霖也是A大的吗?好像是油画系大三的……】

  但以上言论不过存在了十几分钟就彻底被屏蔽, 关于白霖的词条也被封禁,再也点不进去。

  与此同时,白霖在微博上出面发出道歉声明, 态度诚恳,积极改正。

  【白霖:鉴于本人粉丝对尤眠先生造成了舆论伤害,特此道歉。】

  可这句简单到显得过于敷衍的道歉微博反而令一群凑热闹的群众都看不过去了。

  【太敷衍。】

  【被逼的出来道歉了吧?一点都不诚恳。】

  【尤眠被骂了一天一夜, 凭什么这个白霖轻飘飘一句道歉就过去了?】

  【霖霖宝贝勇敢飞!不要理会那些负面评论,我们永远爱你!】

  【真是看错你了,从一开始鼓动粉丝就觉得不对劲了,恶心。】

  【脱粉了。】

  【霖宝加油呜呜,我们一直在。】

  尤眠站在教一楼门口的台阶上冷漠地垂眸扫了眼手机屏幕。

  道歉?不过是一场以退为进的公关手段罢了。

  或许饶是白霖也没想到美术馆和A大真的会为尤眠出头, 所以才会有恃无恐地继续散播那些无根据的谣言。

  最后才会落得失去路人缘, 掉粉又得评价负面的下场。

  再看微博, 白霖的捂嘴封禁行为不仅没有让路人和其他粉丝的讨论熄灭,反而掀起了更高一轮的反扑。

  但那些争论尤眠已经不想再去看, 他收起手机漠然地走进夜色。

  教一楼离校门口有小几百米。

  尤眠刚打开手机的电筒光,就看见了一个身穿棕色外套的高挑男人站在树冠宽大的香樟树下,背影融入深夜,有些落寞。

  晏庭轩侧身低头站着, 忽然注意到一束光打来,他抬头望去, 看到尤眠正缓步走过来。

  晏庭轩刚才的落寞表情似乎只是错觉,他扬起手对尤眠挥了挥,轻喊:“小眠。”

  尤眠脚步微顿,只因男人此刻的呼喊与笑容不期然地与当初那个晏哥相叠,仿佛时光都错乱了。

  但很快尤眠便回过神冷漠地撩眼皮,深蓝色的冲锋衣挡住他的下颌,双眉拧起时疏远感更甚。

  “不太熟,别这么叫我。”尤眠道。

  晏庭轩闻言讶异地挑了一下眉,随后无奈笑了一声,“不用敌意这么大,我只是顺路,就来接你了。”

  尤眠蹙眉拒绝,“不用了,也没必要。”

  尤眠说着直接侧身躲开晏庭轩就要向外走去,谁知晏庭轩竟然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

  男人的步子迈的很大,能紧紧跟在尤眠身旁。

  尤眠走了几步,实在厌烦得很,便不由得再一次停下脚步侧头问:“晏先生,你到底想干什么?”

  晏庭轩温柔一笑,金丝边眼镜的镜片在黑夜里模糊了他的眸色,让人猜不透这个男人究竟在想什么。

  “真的只是顺路来接你,可能是节目组的摄像老师在的原因,律所今天的当事人都很好应付。”

  尤眠冷笑一声,“你觉得我会信吗?”

  晏庭轩望着尤眠微笑沉默,半晌才道:“总不会在这么点小事上骗你。”

  尤眠没有说话。

  木质冷香的气味跟周围的香樟树道交相辉映着,尤眠只觉得鼻尖一阵又一阵的痒。

  “好吧。”晏庭轩一手插兜,月光抚过他英挺的鼻梁和侧脸,打理得精致的发丝纹丝不乱,他说:“顺路来接你,同时也来恭喜你。”

  晏庭轩眸色复杂地望向尤眠,表情实在难以言喻。

  恭喜你又一次从围捕中活了下来。

  尤眠猜不到晏庭轩意犹未尽的后半句话,他也没兴趣去猜。

  “与其来恭喜我,不如去安慰他。”尤眠一句话都不想再跟晏庭轩多说。

  尤眠本以为晏庭轩多少会顾忌些什么,但没想到的是他直接反问:“小眠说的是白霖吗?”

  尤眠瞬间拧起眉。

  晏庭轩见状耸了耸肩,“他有的是人去安慰。”男人的声音轻了几分,故意耳语般低声道:“比如霍衍之什么的。”

  见尤眠表情没变化,晏庭轩一歪头,“说起来,云冠清最近跟你走得很近嘛。”还有裴怀霁。

  “你这两次的心动短信都发给谁了?”晏庭轩笑着问。

  尤眠不耐烦地开口:“跟你没关系。”

  “只是问问,反正节目播出的时候我也会知道。”

  晏庭轩的表情一直笑着,可那笑容仿佛只是个面具焊在了他的脸上,并不真实。

  尤眠不想多牵扯,便直接回答道:“是裴怀霁。”

  怕晏庭轩听得不清楚,他抬眸望着晏庭轩又重复了一遍,“我发给裴怀霁了。”

  晏庭轩的笑容停滞住,眸色缓缓变冷。

  “第一次和第二次,你都发给他了?”

  尤眠抬步往外走,晏庭轩紧步跟上。

  “你在利用他躲开我们是吗?”晏庭轩几秒钟就回过神,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松了口气。

  “你不喜欢男的,我知道。”晏庭轩笑着说。

  尤眠侧头冷声疑惑:“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晏庭轩:“节目不是尤际远逼你来参加的吗。”

  在无人处,晏庭轩甚至都不喊一声尤叔叔了。

  尤眠觉得好笑,不免反驳道:“这又是你臆想出来的结论?”

  晏庭轩的脚步停住,他落在了尤眠身后。

  夜色逐渐吞噬住男人的身影,尤眠开着电筒光向前走,一次都没有回头。

  “小眠。”

  晏庭轩的声音很轻地从身后传来,他说:“没关系,反正你不会喜欢上他。”

  说完男人停顿沉默了很久,又加了一句:“你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接近校门口的时候周围灯光都亮了起来,尤眠低头关上手机光。

  晏庭轩隔着六七米的距离忽然说:“那天在海边,我很抱歉。”

  尤眠收好手机转头望去。

  “我忘记你看不见了。”晏庭轩道。

  尤眠不给晏庭轩示弱的机会,一击必中的笑问:“你不是忘记了,你比谁都记得清楚,只是你当时选择了白霖而已。”

  “所有在利益衡量下得出的选择,做出的时候没后悔,现在就不要再提起。”

  “也别再装扮成一个被迫者的样子了。”

  晏庭轩猛地抬头,嘴边下意识地想挂起一个笑容却发现他笑不出来。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堪吗?”

  尤眠垂眸淡淡道:“对。”

  “自私、凉薄、冷漠、不择手段地逐利。”

  晏庭轩不像云冠清,在他心里体面和妥帖比什么都重要。

  精致的穿搭,优雅绅士的举止,良好教育的家世和高级合伙人的title。

  所以尤眠笃定在他一次又一次地在公众场合拒绝晏庭轩时,这个男人不会再追来。

  虽然夜幕深沉的香樟道上此刻没什么学生来往,但毕竟是个公开场所。

  尤眠再次转身时果然没听见身后出现追赶上来的脚步声。

  他便走得更快了。

  看来晏庭轩比云冠清好摆脱多了。

  刚走出校门,尤眠就看到了裴怀霁那辆黑色的迈巴赫。

  这个连数车牌号,他应该不会认错。

  车后座的窗子被缓缓放下来一半,从尤眠这个位置正好能看见裴怀霁侧头望过来的眼睛。

  尤眠有些疑惑地走上前问:“裴总?你怎么来了。”

  坐在车内的裴怀霁只沉声答:“来道歉。”

  尤眠更加疑惑地看着司机下车来给他开了门。

  后座上,裴怀霁双腿轻叠,笔直的黑色西装裤落在他的皮鞋上,男人脱下了早上的长风衣,只露出双排扣西装,深蓝色的领带在月色下愈发矜贵。

  裴怀霁的眼神一直没从尤眠身上离开,尤眠只好坐了进来。

  车子平稳地开入喧嚣的街区。

  裴怀霁收起因等人而打开的电脑,“你应该看见了JL的热搜。”

  尤眠意识到裴怀霁说的是那个JL律师团队发出的声明。

  下一秒,裴怀霁捏着鼻梁缓解疲惫,淡淡道:“不是我授意的,律师团队那边有你跟JL的宣传合同,他们为公司利益着想才会发声,只是一次普通的日常维护工作。”

  尤眠暗自松了口气。

  “但我还是要跟你说一声抱歉。”

  裴怀霁侧头望向尤眠,男人冷峻理智的表情似乎从来不会有过多的波动,但他此时此刻确实又一次笑了。

  虽然只是很浅很浅的一个笑容。

  尤眠耳朵一麻,听见裴怀霁继续说:“尤眠,我尊重你,也信任你。”

  “既然说过不会插手,你就也要相信我。”他说:“但愿这场意外没有让你的计划产生不必要的变动。”

  说到变动两个字,尤眠就想起了刚才在手机上看到的一些奇怪评论。

  但那些评论的语气都挺友好,尤眠便没再深究。

  “裴总客气了。”

  尤眠刚说完,只见裴怀霁从车中的柜子里拿出了一瓶红酒。

  他一眼就看出居然是Chateau Cheval Blanc1950。

  裴怀霁垂眸说:“听说你对红酒很有研究,47年的难找些,用50年的代替,还请不要见怪。”

  尤眠愣愣地接过那瓶包装漂亮的红酒,心想要是裴怀霁真能拿来47年的Chateau Cheval Blanc,他还真不敢收了。

  不过现在这一瓶他也不敢收啊。

  “裴总,这礼物太贵重了。”尤眠皱着眉摇头。

  裴怀霁没多说,只问了一声,“你喜欢吗?”

  尤眠顿住,他确实对红酒有收藏癖,所以现在也确实没办法说出那一声不喜欢。

  “礼物没有贵重这一说。”裴怀霁望了尤眠一眼,“就算不是赔礼道歉,今天的那三座雕塑也过分漂亮了,它们值得一瓶庆祝红酒。”

  尤眠怔愣几秒后笑了起来,“很漂亮吗?”

  男生的琥珀色眼睛在车外掠过的灯光下明亮又温和,捧着红酒瓶的手冷白又纤细,简直像是被用心雕琢过。

  裴怀霁沙哑的声音落在车内,“非常漂亮。”

  裴怀霁送完礼物就侧头望向窗外,微红的耳廓在昏暗的车内看不真切。

  Congratulations,my genius。

  ——

  要知道当Vivian得到裴怀霁让她去拍卖行拍下一瓶红酒的任务时有多惊讶,惊讶到连表情都毫不掩饰地摆在了裴怀霁面前。

  裴怀霁从来滴酒不沾且不喜饮酒抽烟,就连送给顶级商业伙伴的礼物也会特意避开这两样。

  就是这样的裴总现在却让她去拍卖行拍红酒!

  Vivian颤抖的手颤抖的心,幸不辱命带来了那瓶价值两百万的Chateau Cheval Blanc。

  随后就听见办公桌后的裴怀霁头也不抬地说:“包装得漂亮点。”

  “我要送人。”

  Vivi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