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落本来应该把手收回去的,收回去,说一句话没什么,然后去给这个醉鬼煮点饺子,本来也是为了他包的。

  但是看着谢柏群迷迷糊糊的神情,肖落鬼使神差地回握他的手,说:“因为感冒发烧了,所以去打点滴了。”

  说完的时候肖落就有些变扭,说这些没用的做什么呢?鬼迷心窍了不成,于是他撑着小臂,想让谢柏群起开。

  但谢柏群却突然超大声地啊了一声,双手捧着肖落打针的手委屈到哽咽,差点没边哭边说地谴责他:

  “那你怎么不和我说啊?还烧不烧啊?难不难受啊?你怎么坐地上呀?走我们去睡觉……”

  谢柏群自己走路歪歪扭扭,还固执要去拉肖落起来。但肖落膝盖磕了那么一下,疼痛没那么快缓过来,加上下午去挂水坐了两三个小时,这会儿腰上的骨头像是有人拿着凿子要敲断他的脊梁骨似的,一阵一阵的尖锐刺痛。

  于是勉力站起来的姿势也变扭,右腿曲着,根本不敢着力,腰也弓着,像条烫熟的虾,只能勉强扶着一边的鞋柜维持站立的姿势,再缓慢地一寸寸把脊椎掰直,让每一个骨节回到它们该在的位置。

  肖落觉得仿佛能听见骨骼的呻/吟,它们移动的时候都偶尔会发出失灵关节磨合不畅的声音,他不知道他要用多久的修养,让它回到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水平,他也不知道谢柏群愿意这样陪他多久。

  但仅仅是看着谢柏群,肖落尚且还有坚持下去的勇气。

  “今天抓到人了?”

  “嗯!对啊!我们可是……逮了他好几天呢!”谢柏群的思维现在很发散,被肖落随便一问,思路就跑了,哼了两声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整个人又要揽着肖落往人怀里钻。

  谢柏群习惯了。

  肖落这会儿有了准备,倒不至于再让谢柏群扑倒一回,只是捏着人的后颈的两条筋给他按摩,也帮他醒醒酒。

  “喝了几杯啊?就醉成这样了?”

  “我没醉,我也没喝多少。”谢柏群趴在肖落肩膀上嘟囔。

  肖落拍着人后背轻轻哄,等到右腿膝盖好一些了,才一瘸一拐地把谢柏群安置在客厅的床上。

  谢柏群立刻自己脱了鞋蜷上去,肖落帮他脱了外套,盖被子,谢柏群睁着眼睛看着他。

  “看什么?”

  “看你。”

  “看我做什么?”

  “你好看。”谢柏群乐颠颠的,过了几秒钟又不高兴,仰着头和肖落抱怨,“这床好硬。”

  “你把被子垫着一点。我给你去煮点饺子。”

  这床主要是考虑的肖落的腰需要睡硬板床,肖落自己也习惯硬的,谢柏群紧着他,自己都是将就了。

  虽然谢柏群自己也不介意调侃自己是个富二代。

  但他家里也不是顶有钱的那种,只能说大家确实过得还不错,谢柏群也不太会受着人的人情的人。

  因此花钱也称不上挥霍,只是给肖落买什么都求最好的,给自己倒是随便了起来。

  当年还会穿着一本正经的睡衣的人,现在也习惯用一些退下来的衣服凑合凑合当睡衣了。

  有时候看到两件的T也会买回来换着穿。

  当年白嫩嫩的少年人,已经脱胎换骨了。

  肖落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饺子回来的时候,谢柏群换了一个方向,对着窗户那边蜷成一团,被子还是不听话地全堆在身前抱着。

  肖落轻轻了推了推他,问:“吃点东西再睡吧?明天需要早起吗?不需要我明天就不叫你了。”

  谢柏群没有反应,过了一会儿肖落才意识到他摸了一手的汗,冷汗。

  “柏群?”肖落放下汤碗在茶几上,掰着他的肩膀转过来,看见人脸上脸色发白,咬着嘴唇不敢大喘气。

  “想吐。”

  肖落去拿了个垃圾桶摆在床边,撑着他的肩膀哄:“想吐就吐出来,脏了就脏了。”

  谢柏群摇摇头,这会儿神色清醒了许多,断断续续地说:“我吐不出来,没力气吐。现在好一点了,好像……不疼了……”

  这话还没说完,谢柏群掐着肚子整个人弯下腰去,脊背都在发抖,耳鸣得听不见肖落的声音,他也不想在这种时间吓唬肖落,但是他是真的控制不住自己。

  哆嗦了半天,只能在疼痛的间隙和肖落说估计是肠痉挛,希望肖落能别慌。

  头上冷汗是控制地不住地在往外冒的,手脚发麻,谢柏群都注意不到自己的手到底还有没有捅进肚子里,就是无止境的痛。但是偶尔又会停一下,像是在把人折磨至死之前给人喘口气。

  谢柏群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当时手术之后包括恢复期,都只是有点炎症的反复,没遇到肠痉挛,当然也可能是玄学。

  当时心都在肖落身上,精神绷得很紧,现在神经一放松,啪的一下整个人就散了。

  肚子里就像有人用一只手狠狠地拽着肠子往下扯一样。

  谢柏群猛的一下倒回床上,压在团成团的被子上面。

  肖落还算了解过肠痉挛,谢柏群之前很偶尔会犯。但没这次这么厉害,之前就算有也是一阵,还能和他说上几句话,这种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他也是第一次见。

  “疼得厉害就去医院打针吧。”肖落不吵他,只是坐在床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在谢柏群后背紧绷着的肌肉缓和下来时候提议道。

  “打120吧,我……不太行……又疼了……”谢柏群咬着牙,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

  但肖落手机还没掏出来,谢柏群又改口:“先别打,我想去厕所……”

  肖落去扶他,但谢柏群真的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整个人都是软的,唯一的力气都用来着压着肚子,最后是肖落把他撑到轮椅上,推到厕所里再抱到马桶上的。

  谢柏群坐都坐不住,整个人东摇西晃。一只手抓着肖落,另一只手掐着腰,整个人几乎打了对折。

  厕所里温度低,肖落陪着谢柏群不知道呆了多久,一开始是完全泄不出来,就是生生搅着疼,肚子里有人放烟花似的,一阵阵爆裂式地疼痛。

  肖落后来呢慢慢感觉自己烧起来了,手心滚烫,好说歹说哄着谢柏群两只手都撑着自己,自己用掌根给他揉着肚子,揉的时候谢柏群浑身抖,疼得掉眼泪。

  完全控制不住的那种生理眼泪,一滴滴往肖落心上砸,他触手摸到的下腹大部分位置都冷硬,肚皮下面一跳一跳地。

  肖落狠着心一下下地揉,手掌拂过的地方,有一个摸起来又嫩又新的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