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好,不许摘。”肖落说这话的时候突然冷酷起来,又是一个冷漠的崽。

  “啊……好……戴就戴嘛……凶什么……”谢柏群被他突然的冷酷吓了一跳,小声嘟囔道。

  肖落忽的又放软了语气,像拎着猫的后脖颈一样捏了捏谢柏群的脖子,说:

  “别看不起这块表,能报警,能打电话,能自动定位,能监控身体状况,还不起眼,很了不起的。”

  “您这是第一次感受到科技的力量么?”谢柏群有些无奈地紧了紧表带。

  “不是。”肖落快速地否认了,看到谢柏群好奇地扭过头来等着他的下半句肖落双手握拳,感觉到手心的刺痛才陡然放松。

  看上去有些漫不经心地说:“是第一次感觉到……的恐惧……”

  中间的内容被肖落含糊地带过去。

  谢柏群突然就偃旗息鼓了。

  不如说他整个人站在原地有点呆滞地看着肖落。

  一直到肖落有些担心地伸出手去想摸他的额头,他才回过神来,伸手抓住了肖落的大手。

  “肖落。”谢柏群有点骄傲地挺了挺胸膛,“我不怕了。”

  “我已经不怕了。”

  不知道在说服谁,对面的青年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肖落看到对方的眼里有光,像是黑夜里的一点萤火,让人突然觉得有走出黑暗的勇气。

  深渊与凝视深渊的人,勇者与恶龙,都不过一线之隔。

  有时候肖落觉的,哪怕他自己表面看上去依旧完好如初。

  哪怕他撑着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得坚定、沉稳,仿佛拥有不变不移的忠诚。

  但他有时候,在不见天日的黑夜里,会觉得自己像是在黑夜里走钢丝,钢丝又长又远,不知道终点在哪里,四周都是呼啸的山风,而他是唯一的守夜人。

  “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你救了我两次了。”

  谢柏群还在说。

  肖落很想让他不要说了,不是这样的。

  他只是侥幸这一次救了他而已,他没有救到的人太多了。甚至连见死不救的事情也太多了。

  自己带过的新兵、陌生的女人和孩子、那些他叫的上名字和叫不上名字的人。

  说到底自己只是个胆小鬼而已,是他主动申请加入清网行动组的,是他自己把自己流放的。

  他不确定,不确定如果再面临血淋淋的生与死,他是否还有继续留在体制里的勇气。

  但是如果让他离开,肖落又不知道自己能干什么,这么多年的训练、任务和心血。除却那些几乎忘记的校园时光,那就是肖落的一切了。

  “你怎么看上去这么呆,你是不是不记得上一次是什么时候了?你那一次太忙了,大家又都灰头土脸,你没有认出我也正常。”谢柏群牵着他在街上往回走。

  “几几年我一时也想不起来了,反正是我出国留学的那会儿,那地方又乱又不发达,我和导师去那里做不发达地区医疗建设的实地调研,运气不好遇到交火了,我们被困在那里,同时期也有一支中国的队伍在那里,当然我不知道他们的具体性质啊,反正看着也是医疗相关的。”

  “然后你们部队可能就接到去救他们的任务吧,然后因为我们团队也打了救援的申请嘛,然后据说是合并救援,我们就和那支中国的科研队汇合了。”

  “我们当时都在救人,实话说也不知道在干什么,就是看到还能喘气儿的,总得去搭把手。

  特别是我们这种知道该怎么办的,后来交火的区域变大了,导师也不给我们出去救人了,我们就找了个当地的还算是有钱人吧,的屋子呆了下来,然后受伤的人就会送到我们这里来。”

  “那段时间每天可能睡三四小时?不知道有没有三四小时,就是轮流睡,死伤太多了,没有药,也不知道能不能活。但反正救一个算一个嘛,后来你们就来了。”

  “我其实一开始也没认出你,而且你们平时喊代号嘛,是有一回吃饭的时候,我突然听见有人叫了声肖落,我才注意到你的。

  后来撤退的过程中,你们的医疗兵牺牲了,我就主动说我跟着你们,一直到增员过来为止。全程你忙的要死,我也就没和你打招呼。”

  “但多帅啊。”谢柏群比划了一个端着枪瞄准的动作。

  “真的帅死了。特别是当时,那群人拿着枪扫射,有个小孩就在一面墙后面一直哭,你冲出去把那个小孩救回来的时候,真的我当时就被帅得腿软了。”谢柏群眉眼带笑,蹭了蹭他的小腿,带了点暗示的意味。

  谢柏群在安慰他。

  肖落知道,他低落得太明显了,甚至让谢柏群在努力安慰他。

  这很不符合肖队的光辉的形象。

  所以肖落笑了笑,在谢柏群的脑袋上也揉了一下。

  他要向更亮的地方走。肖落想。

  哪怕是为了回应谢柏群对他的期待,他也应该向更亮的地方走。相信未来,相信希望,相信人性。

  回到会议室的时候钱澈和周居席已经在帮忙整理一些现场传回来并打印出来的照片了。

  看见他们俩钱澈翻了个白眼才开始说:“你们俩可算回来了,再不回来天都黑了。”

  “澈姐,我晚点补给你一箱暖宝宝,爱贴哪贴哪,管够。”谢柏群笑着说。

  钱澈极度一头雾水,为什么突然提到暖宝宝,是要给她这个单身狗冬日的温暖吗?

  不过言归正传,一行人很快坐在了一起分享今天的各自的成果。

  “学校那边多少有问题的,我和谢柏群明天再去一趟,找曾波带过的学生问一下。”肖落说。

  “我们这边就没啥,高子平他的社会关系挺简单的,这个人人品也很好,几乎没有和人起过冲突,今天我们过去问他一些工作上的合作伙伴的时候,他们并不知道高子平失踪的事情,但也说高子平很久联系不上了。”钱澈道。

  “不过胖哥那进展还挺多的,他还和物证的兄弟在忙,大概的内容他先拍照传给我了,你们看一眼吧。”孙星空把电脑屏幕翻转,犹豫了一会优先递给了谢柏群。

  谢柏群飞快地扫了一遍,总结道:“从地理位置来看,高子平他们家靠郊区,北边虽然有房子,但是几户人家住的都很分散,南面是树林和菜地,西面是水道,小狗的血迹呢是从南面那边过来的,那群外来者可能是在树林里打的狗,只是那条狗没死,又自己走回去了。”

  “这是第一条线索,第二条线索,可以说是个坏消息,房间里发现了微凉血迹,感觉有人用拖把之类的打扫过,在发现血迹之后他们集中力量查了房间,发现枕头底下也有一块血迹,被子里面也有。”

  所有人的脸色都沉了沉。

  肖落有些头疼地看着钱澈和周居席摊在桌面的一堆图片,要搜寻的范围太广了,南面的树林要查、西面的水道要查,周围的监控要查,还有学校那边也要查,现在翁宋他们的精力应该还放在夫妻俩的屋子,暂时分不出人手,这临近年关的,也不知道可以从哪里借调人手了。

  肖落把人拆得更散了了些,孙星空负责监控,周居席和钱澈再去借几个人搜树林,理论上他和谢柏群应该分开,他也不想让谢柏群下水。

  所以让谢柏群去学校看上去是最轻松的,但是肖落没由来地觉得不放心。

  上次他也觉得只是去问个话而已,对方自己去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肖落突然的沉默,大家其实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止肖落,其实其他人也心有余悸,周居席主动说:“要不我带人搜树林就行,澈姐和谢警官一块去学校呗。”

  “或者我们俩这分一个人去搜河,你们俩去学校也行。”钱澈说。

  其实肖落原本的安排没什么问题,钱澈周居席和他自己是做惯了搜查工作的,谢柏群善于观察和引导,让他去做问询是个很合理的分工,但是大家就是突然被哽住了。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肖落和谢柏群听着女教师那副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样子,心里多少都有了一些猜测。

  人类的罪/孽,翻来覆去的,无非就是那些。

  “我自己去就好。”谢柏群说。

  “我感觉我很快就很问完回来摸鱼了。”谢柏群笑了笑。

  “没事的,我有柯南型全能手表。”谢柏群试图缓和气氛。

  但没有人接他的梗,孙星空装作听不懂地扭头盯着电脑上他的桌宠发呆。

  周居席和钱澈麻木地盯着桌面上的照片。

  谢柏群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冲着肖落歪了歪脑袋。

  “我先和你去学校。就这么定了。”肖落以一种极度刚正不阿的语气开始徇私。

  就在他们打算各自去征调人手的时候,钱澈突然从照片里看出了一点端倪,皱着眉头发出了困惑的音调。

  “这张拍的是他们厨房吗?”

  “嗯,是啊。”孙星空对了一遍记录。

  “这锅红烧肉……量是不是有点太大了啊,他们夫妻两个人,能吃这么一大锅?”钱澈提出了困惑。

  谢柏群凑过去看了一眼,觉得确实多了些。

  钱澈当即给报案的大娘,也就是曾波的母亲打电话确认:“曾波她们很喜欢吃红烧肉吗?或者是有什么做东西就做一大锅的习惯吗?”

  “啊?红烧肉?不可能吧?”大娘也困惑。

  “因为我女婿他之前体检好像是有什么小问题嘛。反正他不能吃太多肉的,我女儿又不爱吃肥的,她们俩平时都是菜吃的多,吃肉肯定也是瘦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