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不出口。

  肖落固然会劝谢柏群离开这个危险的行当。

  但他也只是劝而已,他说的是对方值得更好的生活。而不会说对方不适合当警察,更不会替谢柏群做决定。

  但是两位长辈的哀求也好命令也好,一股脑压下来,肖落像躺在了油锅上,横竖左右都是煎熬。

  他替谢柏群跪了两人许久,但对方依旧不为所动,一时间肖落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迷茫,他不想去谢柏群面前当坏人。

  但也不能让谢柏群真的和父母决裂,深深的后悔和愧疚横在心间,最终还是变成了一地的烟头。

  谢柏群一直没有醒,睡得很沉。

  “我醒来的时候你要在。”

  肖落想起谢柏群这么说。

  当熹微的晨光亮起,还不刺眼的阳光勾勒出青年消瘦的轮廓,肖熬过了漫漫长夜,一时间难以抵挡这样的诱惑,俯下身在对方干裂的嘴唇上轻轻地碰了一下,干净地宛若朝圣。

  谢柏群觉得自己仿佛难得做了一个美梦,在温温柔柔的晨光里,肖落低下头亲了他一下。但眼皮子太重了,谢柏群努力了一会又被拽进了沉沉的睡眠当中。

  醒过来的时候床边不是肖落,是一个年轻的男生,冲他得体地打了一个招呼,轻快地说道:

  “谢警官,你醒啦?我叫周居同,是周居席的堂弟,也是读医的,我哥说你在之前的任务里受了伤,让我帮忙照顾你,你别和我客气,有什么要帮忙的都随时可以和我说。”

  “肖落呢?就……就是本来应该……应该在这里的……”

  “是我哥的那个战友吧?他们都去出任务啦。让你好好养伤。”男生的性格很好,也很开朗,但谢柏群还是心里猛的沉了下去,他皱着眉头慢慢地侧躺过来,把身子蜷缩起来,手放在肚子上轻轻搭着,和对方搭话:“你在哪里读医的?毕业了吗?”

  “我就在本省的医科大学,还没毕业,没有谢警官那么牛啦。”

  和小朋友把有的没的都聊了一通,谢柏群才状似无意地问:“他们是紧急出警吗?出什么事了?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那你能帮我把手机拿过来一下吗?”谢柏群从醒过来就缩在床的一侧没有动过。

  如果是肖落在这里会知道他是难受得厉害,怕会吐,所以才这样躺着。

  原本那个叫抓鱼行动的五人小群每天起码都有孙星空的游戏打卡的链接,这会儿沉寂如鸡,只有一条提醒赫然在目。

  “您已被移出群聊……”

  谢柏群愣了一会,才笑了一下,问对面的小朋友说:“能帮我去买点吃的吗?我想吃那种热乎乎的米糊糊。”

  “昂,没问题啊,要不我回家给你做吧?外面卖的我怕不干净,唔……要不……”

  “没事,你走开一阵问题不大,不用赶着回来。”谢柏群了解他的顾虑,笑着哄道,“我没什么事,我手术都做完好久了,十多天了。”

  把小朋友哄骗走了,谢柏群的笑猛的垮下来,他给肖落发了个问号,肖落没回,电话也不接。

  仿佛对他开启了什么无线电静默似的。

  谢柏群戳了向来在玩手机的网瘾少年,问道:【怎么回事?我被踢出群聊了?】

  「我也不知道」孙星空秒回,又补了一句(你不知道吗?)

  过了一会儿孙星空发了两张截图给他,是今天凌晨时候的群聊截图,肖落先是把他踢了出去,又把周居席拉了进来。

  再然后像之前两次一样,发了下一次任务的时间地点。但出于保密要求,孙星空把时间地点都打码了。

  翁宋打出几个问号。问说就算这次任务谢柏群不参加,也不用专门把人踢出去吧,多尴尬啊,谢柏群又不是不知道保密协定。

  钱澈和孙星空都回了个+1。

  周居席刚进来一头雾水,也发了个黑人问号的表情包。

  第二页则完全是肖落的一项截图,大概是他发在群里的。对面的人是中央的领导,他们每个人在这个行动组刚建立的时候和对方见过面。

  【鉴于谢柏群在前两次任务中的表现,我认为其并不适合继续留在该行动组,请求领导将其移出行动组的编制,其空缺将由周居席接替。】

  【可以,我给他安排个别的轻松点的岗吧,人高材生也不容易。】

  【多谢领导。】

  堵在谢柏群胸口的那口气彻底冲上来了,他先是干呕了两声。然后整个人都蜷成弓形,重重地在胸口锤了两下,呕出一点混着血色的胃液来。

  什么叫做不适合继续留在行动组?

  什么叫由周居席接替?

  说好了的不走和陪着他,归根到底都是谎话吗?

  还是说这段时间的温柔,是他做的一场梦?

  肖落对他的表现到底哪里不满意?

  谢柏群咬着下唇拼命地回忆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是第一次任务里拧断了招待所的水龙头?

  还是因为他身手太差没能抓住人?

  是第二次任务里不够警惕?被人狠狠地坑了一把,还耗费了多余的警力?

  还是自己躺在医院里的时候太娇气?

  不配合治疗还总是喊疼和掉眼泪?

  谢柏群想不通自己错在了哪个点,委屈得眼眶泛红。但这一次他一滴眼泪也没掉,如果这是肖落不喜欢的点,他都能改,但他还是觉得委屈。

  为什么肖落什么都不和他说?

  要用这种方式赶他走呢?

  在最初的反胃过去之后,肚子里只剩下了钝钝的痛,他和所有的感官仿佛都隔了一层厚厚的玻璃,过了很久才反映过来有人喊他的名字,周居同去而复返,有些担心地看着他。

  谢柏群看上去已经回复了正常,温和地笑了笑,慢慢地喝了小半碗米浆。

  甚至在医生来常规检查的时候,主动提出了下地走走的要求。没两天就能自己料理自己的生活了。

  “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你血压好像有点低。”

  “毕竟这两天都只喝了点米浆糖水的,血压低也正常吧。”

  “也是,要我说你就是你们领导给惯的,这不是能吃进去东西也能下地嘛?”医生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我想要一点助眠的药物可以吗?我这两天睡眠很差。”谢柏群没接医生的话茬,换了一个话题。

  “可以昂,我迟点给你开,你这是才缓过来,之前那十几天你那都不叫睡觉好吧,叫昏迷。”这医生也挺话痨的。

  谢柏群说的很坦然,医生反正也知道他什么情况,端着没意思,不如直说让自己舒服一点,谢柏群一个晚上可以被吓醒无数次,有时候冷汗能把整件衣服抖浸湿,明明男生就在他旁边的小陪护床上打盹,但谢柏群一声也不会吭。

  多没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