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肖落真回来的时候谢柏群又睡过去了,他头脑昏沉,四肢灌了铅一样重,胃里又闹得厉害,抱着被子把被子卷成了一团,没有那天晚上的老实,衬衫都湿哒哒地贴在背上。

  肖落想给他解扣子谢柏群也不配合,哼哼唧唧地翻开翻去,不肯放开抵在胃上的手,最终肖落把他剩下两个扣子解了,用温水在他背上和脖子擦了两回,觉的还是烧得厉害,这才用酒精擦在腋下、四肢,谢柏群整个人眯着眼睛,像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灼热的呼吸喷在肖落脖子上,咳得嗓子都哑了还要说话。

  “肖落。”

  “嗯?”肖落被他折腾的心里很烦躁,加上快到开会的时间了,手上也用了劲,把谢柏群白皙的皮肤擦得红彤彤的。

  “你以后也这样照顾我好不好?”说这话的时候谢柏群睁开了眼睛,显得他神色清明。

  肖落手上的动作的顿了一下,没有多余的表情,过了一会他才说:“觉的苦你就走吧,反正也没人逼着你来这里,回去当个小少爷,多的是人照顾你。”

  谢柏群神色暗了暗,觉的委屈得不行,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表现得像小少爷了,他家里虽然有钱,但他爸到底是个钢铁直男,到底没有太溺爱他,该吃的苦他一点没少吃,所有的东西都是堂堂正正挣来的,主动请缨去抓人,主动去蹲点,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显得娇贵了。

  他松开缠着肖落的胳膊,翻了个身把脸对着墙壁,闷声说:“你去开会吧。”

  肖落没由来心里觉得空了一下,但时间确实快到了,整个组的人包括这边的刑警队都在等他,他第一次踩着点在众目睽睽下进了会议室。

  把目前的推测向所有人汇报了一遍。

  他们没有理由无端端检查别人家的椅子。

  所以在确定案发现场之前,他们得先找到能够合理怀疑对方的证据,至此为止,所有的推测在当地的刑警队看来,还完全只是没有根据的乱猜而已。

  谢柏群睡得天昏地暗,另外一边满世界查殡仪馆的火化记录,孙星空恨透了这种穷乡僻壤的地方,别的地方他一查什么就都出来了,哪里总得着这种人力往下砸,四处去查登记本。

  肖落他们几个出外勤的兵分好几路,去附近乡县的殡仪馆查火花记录,在戴吕茅失踪之后的三个月的时间里,庆青一共送人去火化了七次,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可疑的。

  “扩大范围再查,只要是他开车一天能到的地方都给我查。”肖落想起谢柏群说的,如果庆青杀得是戴吕茅,村里人都认识他们,那么庆青理应选择一个更远的地方处理尸体。

  肖落留在了局里,打算重新看一遍今天收集到的各个火化记录。

  直到孙星空带着几个煎饼回来,分给局里留守的人的时候,肖落才觉得饥肠辘辘的,猛地想起被自己忘在招待所里的人。

  也不知道退烧了没有。

  肖落想着还是给人打了个电话,通了很久电话才被接起来,对面的人声音沙哑,问他:“肖落?”

  “嗯,还在睡?起来吃点东西然后吃药,药在床头柜上。”肖落嘱咐完就打算挂电话。

  “哦……”谢柏群抓了抓头发,对着已经陷入忙音的手机愣愣地回了一句。

  大概肖落属于工作狂人的类型,不喜欢他拖慢进度?这也正常,毕竟肖落是军队出身。

  估计是退役之后调任来这里的——可为什么会退役呢?好像也没到退役的年纪?

  谢柏群脑子里跑火车,最终决定不再拖队伍后退,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摸不出来还有没有在烧,囫囵吃了点药,穿衣服的时候看见自己胳膊都被肖落搓红了,忍不住骂了一句:“没轻没重的。”

  他晃晃悠悠去了局里,肖落正在专心看手上的复印件,谢柏群蹭到孙星空旁边蹭了四分之一个煎饼,觉的油得厉害,胃里吃不消,又放下来,手在底下悄悄按着胃。

  也翻起了群里他们共享的照片,他看着群里发的那些显示是被庆青负责送过去火化的人的名字,忽的胖哥的新消息进来,跳进来又是一张图片,谢柏群盯着看了一会,突然开口:“找到了。”

  “找到什么了?”摸鱼的孙星空看了他一眼。

  肖落这才注意到这个病号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了。

  “你们看群里最新的那张图,那个人名。”

  “那个人名怎么了?”孙星空看到了,但他还是没看出找到了什么。

  肖落和谢柏ꁘꁘ换了一个眼神,异口同声地说:“这个人被火化了两次。”

  是的,那个人被火化了两次,如果不是那么凑巧同名的话,那名刘性男人,早在一年前就在县城的殡仪馆被火化了,怎么会又出现在这个车程四个小时的村的殡仪馆的名单上呢?

  “走,来两个人,和我去庆青家。”肖落拍案而起。

  谢柏群想跟着去,被肖落不由分说地按在了位置上,恶狠狠地说:“你去干嘛,回去睡觉。不缺你一个。”

  后面案子的收尾不是谢柏群做的。后来,翁宋从庆青他们家的沙发缝里,检查出了属于戴吕茅的血液,庆青对自己的shā • rén举动供认不讳。

  “他,和我老婆搞在一起。”

  “他该死。”

  “是,是我干的,那天我让他离开我老婆,他拒绝了,他该死。”

  庆青在审讯室里神色平静地说。

  他没有觉的人命多稀罕,也没觉得shā • rén有什么不对的,他对此引以为傲,只是有些遗憾自己还是被发现了。

  案件的结果告诉庆青的妻子的时候,对方只是扯了扯眼皮。她黝黑而粗糙的手把头发挽到耳后,然后没有说话。

  直到他们即将离开的时候,女人才说,“嗯,我知道是他干的……所以我才去报了失踪……”

  肖落对此不置可否,他不在乎这个,这个案件对于他们来说结束了,凶手伏法,真凶归案,晦涩不明的真相水落石出。

  但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清网特别行动组就是这样——这个案子过去了将近一年,他们即便破了案,也帮助不了任何人,拯救不了任何人。

  甚至他们如果不查,或许夏任凡和庆青都还和家人好端端过着日子,他们没有任何的成就感可言,功劳也不归他们。

  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情是可以放四天的假,放完假之后他们就要奔赴下一个战场了。

  肖落打着精神。在机场送走了其他人,最后剩下还是病恹恹的谢某人。

  “怎么样?你回北京是吧?什么时候的飞机?你家……应该还是在北京吧?”肖落帮他扛着行李,回头问他。

  “你回哪里?什么时候的飞机?”谢柏群戴着口罩反问他。

  “我……河南吧,天津北京的房子太贵了。租不起。”肖落笑了笑。

  “队长大大收留我吧,我和你回河南。给个地方睡觉就行,我可以和你分摊房租水电!”谢柏群挂在肖落背上,声音隔着口罩含含糊糊地传出来。

  “我现在这样回家我爸妈会骂死我的,说我出去一趟就搞成这样……以后可能再也不放我出去了,我才不要被他们塞去一个无聊的岗位浪费人生。”

  谢柏群中学的时候也常这么说,他心肺功能不太好。所以一换季就会发烧感冒,知道他运动会报了1000米的时候他爸妈紧张得要死,差点杀来学校阻止他。

  但谢柏群其实日常就有长跑的习惯,一千米对他来说算不了什么,平时体育课也没人觉的他孱弱,只是听他说了他爆发力很差。

  这种时候谢柏群就会让肖落顶罪,试图蒙混过关,扯着他去和他爸妈说。到时候肖落会帮他跑的,男生都报了,他不报项目不好看。

  初中倒是都没什么事,但是高二的时候运动会那天空气质量有点差。

  但也没差到取消运动会的水平,他闻着就是空气有点土味,扬尘有点多。

  但那天谢柏群跑完就开始咳嗽,咳了两三天都不见好,周末不敢回家,想留校,就拖着肖落陪他,当时谢柏群还没有这么直白,只是边咳边写作业地说:

  “我这周不回家了,不然咳嗽咳不死也会被我爸妈唠叨死,希望我不要自己死在宿舍里。”

  肖落哪里听的下去这种话,当即表示自己也留校,美其名曰让谢柏群帮他补补课。

  但他们两个现在都不小了,肖落有些无奈地在他露出来的额头上弹了一下:“难得放假,有家都不回。多大的人了,别闹。”

  “反正我不回家,你要是不管我我就自己打车回市区,随便开个酒店睡了。反正我这么大的人了,能照顾好自己。”

  肖落在心里想,你能个屁。

  他原本也以为对方能照顾好自己,结果他半夜回招待所的时候看见人赖在他床上睡,被子也不好好盖,又烧起来了都不知道,胃里一难受就不肯好好吃饭,非得一天三顿地催命似的让他吃饭。

  “自己买票,今晚6点的国航。”肖落轻轻叹了口气。

  谢柏群在心里暴风夸自己,他的真是个小机灵鬼,计划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