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罗小说>都市情感>暂借星火【完结】>第57章 生日礼物

  夜幕四合,南城收敛白日的喧腾,走向夜晚的灯红酒绿。

  第十七次拿起手机没看到想要收到的消息时,季商感到了一股强烈的烦躁,眼前的程序代码像失去活力变成枯槁的烂树叶,没有任何优美感,只有繁冗的心烦意乱。

  没办法继续高效工作的时候,季商很少为难自己,今天是个例外,只是不管是烟草,还是糖果,都没能缓解他的情绪。

  一直到那盒早上拆开的口嚼糖变得空空如也,季商决定停止工作,于是他收拾桌面,拿起外套准备离开。

  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终于收到了桑落打来的电话。

  接通之后,桑落一开始没说话,季商听到了他那边传来悠扬的音乐和喧杂的人声——呼喊又或是欢笑。

  季商不自觉蹙起眉头,在桑落拖长尾音喊的一声“哥”中又很快松开来。

  “嗯。”他冷淡地应了一声。

  “哥。”桑落又喊了一声,低低的,带着点撒娇的软。

  “怎么了?”季商还是放柔了声音。

  桑落不说话了,季商在音乐的间奏中听到他似乎是吸了下鼻子,安静了两秒,像是带着哭腔地说:“我想你。”

  季商:“你在哪里?”

  “酒吧。”桑落说。

  季商眉头又皱了起来,心里疑惑他怎么没去和讨人喜欢的许公主畅游大海,嘴上却是连忙追问他的位置。

  听到他在自己公寓附近的清吧时,季商怔了一瞬,然后让他老实待着。

  十分钟后,季商来到了桑落所在的清吧。

  酒吧里人不多,除了桑落只有四桌客人,三三两两结伴而来,有的在玩游戏,有的在聊天,时不时发出欢呼和笑声。

  而桑落独自在角落里的一张散桌边坐着,孤零零趴在桌上,和几个空酒瓶相伴,看起来有点可怜。

  他面对着酒吧入口,保持着趴着的姿势,看着季商一步步朝他走来,目光中有迷离的想念和浓厚的悲伤。

  直到季商走到他面前,他才直起身,蹦下高脚凳,然后直接抬手抱住了季商。

  “季商。”

  季商嗅到了他身上浓重的酒气,愣怔一瞬便抬手搂住了他的腰。“嗯。”

  两人这么旁若无人地抱在一块,没一会儿就吸引到了周围人的视线,听到旁边那桌有人小声议论,桑落才像是从迷离的状态清醒,松开手想要脱离他的怀抱。

  但季商没松手,仍然圈着他,垂眸盯着桑落酡红的脸看了一会儿,没问他怎么一个人跑到这喝酒,只问他还喝不喝。

  桑落摇了摇头,季商便松开手,转而牵着他的手带他离开这里。

  桑落很乖,听话地跟着他往外走,也没问去哪,一直到坐上车,他才忽然问:“我的礼物在哪?”

  季商:“在公寓里,带你去拿?”

  桑落点头,于是季商驱车带着他一起回了阑珊公寓。

  公寓里还是和之前一样,空荡荡没什么人气,桑落乖巧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着季商回卧室给他拿礼物。

  不过半分钟,季商去而复返,手里多了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桑落拆开看了一眼,里面是最新款的富士微单,是前两天季商问他有没有想要的礼物时,他随口说的那款相机。

  但这不是桑落想要的。

  “不是这个。”桑落说。

  “嗯?”季商有些疑惑。

  桑落抬头看向他:“我要去年的,去年的生日礼物。”

  季商静静地看着他,站在原地没说话,也没动。

  两人相伴十几年,彼此看重彼此爱护,每年都会为对方准备生日礼物,却并不总是会搞什么惊喜,偷偷准备什么意义非凡的东西。除了十周岁、十八周岁这种比较特殊的生日,大多数时候,他俩都是直接询问对方想要什么,然后买好。

  去年也是一样。

  那时候启明刚走上正轨,季商非常忙,在桑落生日前他们只是约好生日那天去那家名叫“Seeing”的帆船餐厅吃饭。

  只是后来季商出差去了邻市的玻璃博物馆,而生日当天,因为李萱生病,季商没能按时回来。

  那晚桑落在餐厅苦等的时候,季商在电话里安抚他,说下次再吃也是一样,等回去他给桑落带礼物,桑落说“不想要礼物”,季商问“那想要什么”。

  桑落情绪上头,冲动下隐晦地表白,说要喜欢的人回来陪他过生日。

  季商听懂了,然后没有回来了,让桑落的期望落空。

  之后他们的关系变得微妙,季商没再提过去那家餐厅,也没有给他生日礼物,反而是借着工作太忙而疏远他,不见他。

  这是这么多年,唯一一次,桑落没有收到季商的生日礼物。

  一年之后的同一天,桑落和季商的关系变成了另一种微妙。

  桑落却从李萱口中知道去年季商准备了礼物,也想要应约回来。

  只是命运弄人,总是事与愿违。

  季商并不知道桑落见过李萱,从李萱口中知道了一年前的事情,他只当桑落说的礼物是“想要喜欢的人陪我过生日”。

  “不是说不喜欢我了吗?”他抬手抚在桑落的脸侧,“还要我陪你过生日?”

  说不清是醉糊涂了,还是刻意回避了第一个问题,桑落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说:“要的。”

  季商嘴角勾了一下,然后收回手,转身离开。

  桑落下意识想去拉他,手抬一半又落了回去,只有目光跟着季商移动。

  他看到季商去到厨房,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个浅蓝色的蛋糕盒子,然后提着蛋糕走回到桑落面前,蹲下身,打开盒子,将蛋糕取出来,放在茶几上。

  桑落的呼吸瞬间变轻了,好像生怕惊扰了眼前的一场梦。

  蛋糕是他爱吃的那家米诺蛋糕的,心形的,点缀着奶油做的粉白玫瑰,玫瑰下面写着“落落,生日快乐”,旁边还画了两颗挨在一起的爱心,非常俗气地用一支箭穿过。

  季商有条不紊地拆蜡烛,插在蛋糕空白的区域,在点燃蜡烛之前,他将蛋糕店送的纸皇冠圈好,抬手想要给桑落戴上的时候动作忽然顿住。

  “哭什么?”季商问,“不喜欢这个蛋糕吗?”

  桑落猛地摇头,胸口快速地鼓起又快速地落下,哽咽着说“喜欢”。

  季商半蹲着往前挪了一步,许是为了方便借力,他用单膝跪地的姿势,将纸皇冠戴在桑落头上,然后抬手抹掉他脸侧的眼泪。

  “喜欢就别哭,过生日要开心一点。”

  除了蛋糕的香甜味,桑落还嗅到了季商指尖残留的烟草味,这让他胸口的酸涩更甚,像是持续蕴结的阴云终于忍不住宣泄,他突然俯身抱住季商,脸埋在他颈侧,近乎号啕大哭起来。

  皇冠掉在了地上,季商也被他撞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听到他突如其来的哭声,心脏也像是被撞了似的传来沉闷的钝痛,只能更加用力地将他抱在怀里。

  桑落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是他知道他没有,受委屈的是季商:他被误解了,不解释,沉默地包容一切;被纠缠,也不生气,还要耐着性子承受桑落的情绪;现在被推开,也仍旧在桑落需要的时候给他买蛋糕过生日。

  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也可能是桑落撑到了极限,他的哭声不是隐忍地抽泣,而是近乎哭喊地吼叫。可是他也就只敢放肆地嚎那么两声,像是怕季商心疼,怕季商为难,他的哭声开始往回收,但身体却越来越抖。

  季商双臂稳稳地抱着他,手心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感受到眼泪打湿了他的衬衫,那一小片肌肤被眼泪烫得生疼。

  这么些年,桑落一直都是个无忧无虑的快乐小孩,就算受委屈,他也只是咬着嘴巴掉几滴眼泪,过一会儿,自己就能把自己哄好。

  季商几乎没怎么听过他像这样的发泄的哭泣,就算当初在澳洲,季商狠心拒绝他,他也只是沉默地流泪,躲在被子里小声地啜泣。

  刚才那两声喊叫似的哭喊很短,但已经足够让季商心疼得要裂开。

  “没事了,落落,哥哥在这里。”季商低头吻着桑落的发顶,哑着声安抚。

  “哥。”桑落哽咽着喊他,一会儿是“季商”一会儿是“哥”,季商应着,手从他的后脑抚向后颈,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捏着。

  他很喜欢这样,像抓小狗一样,往往这个时候小狗就会抬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向他。

  这会儿小狗哭得伤心,却也还是下意识地抬头,通红的眼睛潮气弥漫,可怜的,也是漂亮的。

  季商捏在他后颈的手下不自觉多了两分力气,他低头抵在桑落的额头,刚轻声问一句“怎么这么伤心”,桑落忽然抬起下巴吻住了他,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宣泄疼痛的应激小狗,一口咬在他的嘴唇上,然后胡乱地碾磨舔舐。

  他的抽泣还没有完全停下,身体也还在颤抖,可仍然不顾一切地吻着季商,好像只有这样才能缓解他心中的痛苦。

  季商想要拉开他,刚后退一毫米,就听到他唇齿间逸出一声抗拒的哼唧。

  季商无法后退,他只能也只想更加凶横地回吻,舌头撬开桑落的唇齿,不管不顾地攻城掠池,席卷一通。

  桑落在他怀里发颤,却不再是因为无法抑制的哭泣,而是因为灵魂深处对季商无法抑制的渴望。

  他在这个吻中几近缺氧,然后又重新找到氧气续命。

  可是光是亲吻是不够的,桑落将思绪交给酒精掌控,本能地拉扯着季商的衣物,他红肿的嘴唇刚被放开,就又去吻季商的脖颈,舔他的喉结,嘴里喃喃地喊着“哥”,像只发情的小狗,压在季商身上不断地撕扯,啃咬,然后在他扯开衬衫的领口,吻到左侧锁骨时,浑身僵住。

  桑落红肿迷离的眼聚焦又散焦,先后浮起愣怔、讶然、还有迷茫,最后都化作嘴唇颤抖中一声哽咽。

  客厅灯光明亮,让桑落看清在季商锁骨下两寸的白皙皮肤上,S形的极光鲜艳夺目,底下蓝色的海浪随着他的呼吸起伏,好像在这瞬间起浪朝着桑落扑过来。

  “这是什么?”桑落迟疑着抬手抚上去,指腹下微微凸起的触感让他心尖发颤,他像是看不懂,又像是需要季商亲口告诉他,愣怔地看着季商。

  “你说是什么?”季商抬手擦掉他眼尾又冒出来的眼泪,柔声说,“生日快乐,这是今年的礼物。”

  桑落觉得自己的大脑好像停止运作了,就像是忽然被闪电击中,电流漫过全身,让他思绪停摆,心脏狂跳。

  短暂的失神之后,他好像又听到李萱离开时说的那句话。

  “桑落,你哥比你想象中还要辛苦,也比你所以为的更加爱你。”

  是哪一种爱呢?

  桑落在知道车祸真相之后,从来不敢让自己去想,哪怕疯了一样地想要相信,却还是有一根绳子在缠绕着他,拉扯着他,让他不要去想,不要去确认,不要坠入深渊。

  可是在这一刻,桑落不想要再将目光投注在季商的爱是什么爱,他只想放纵自己,放纵自己不顾一切地去爱季商。

  他只是很爱季商,很想季商,很想要季商。

  这个念头像是招魂幡,让桑落被自己冰封的灵魂破冰而出,他低头吻在那个由极光组成的“Sept”上,然后又去吻季商的唇。

  “哥,和我做。”桑落颤着声说,“我想要你和我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