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结束之后,桑落找到应珩,请他帮自己文身。
应珩无不应允,询问他想要文什么内容。
桑落心里有个想法,但没有直说,自己回去忙碌一整晚,第二天一早给拿着自己画好的设计图去找应珩。
昨天婚宴结束,应珩没有回应家,而是在别墅楼下的空房间留宿。
桑落下楼,在应珩门前敲了门,不多时,开门声响起,不过不是在面前,而是他身后的房门被打开。
应珩赤着上身,穿着黑色的宽松短裤,见到桑落,他愣了一瞬便笑着打招呼说:“早上好啊,落落桑。”
桑落回了一句“早上好”,又愣愣地问:“你怎么从轩哥房间出来了?”还穿的这么……清凉。
“哦,”应珩解释说,“我准备去游泳,顺便叫他起床吃早餐咯。”
桑落“哦”了一声,没再纠结这个事儿,将自己画好的设计图给应珩看。
应珩接过iPad,扫了一眼就问:“极光……和海?”
“嗯。”桑落点头。
应珩没有问有什么特别的含义,一边跟他往楼上走,一边随口感慨:“原来你喜欢极光啊。”
桑落不置可否,算是默认。
得益于幼时学过一点美术,虽然太久没画,看着线条有点糙,但足够让应珩了解他想要的画面,甚至桑落还画了横竖两个构图。
极光和海水都形状更偏向于色块,面积小不容易出效果。应珩想了想,询问桑落要文的位置,以及他能接受的最大面积。
桑落只说他想要文在后背,在后颈之下,不超过肩胛骨最低点。
那个位置做竖构图的那张会更合适,但是还是要修改一下,将色块改成雾状。
应珩一边在脑海里构思,一边让桑落把衣服脱了,他要看看桑落的背。
桑落很配合地脱了上衣,转过身背对着应珩。
应珩看了一会儿,耍流氓似的吹了声口哨,说:“落落桑,你的背很漂亮嘛,不文会更好看哦。”
桑落皮肤白,因为很少锻炼,肌肉不是很明显,却一点不显单薄,肩颈平直,腰线收窄,是个很精致的倒三角,蝴蝶骨微微凸起,挂着阳光,像是一块莹润的白玉。
桑落无语地斜了他一眼,应珩哈哈大笑,钻进水里游了个来回。
早晨的气温没那么高,但也不凉爽,桑落索性也回房间换了泳裤,下了泳池。
游了两圈,应珩率先从水里出来,坐在泳池边拿着他的iPad在修改他的设计图。
之后桑落游泳的时候,应珩就在旁边一边打量他一边修改。
又游了两个来回,应珩叫了一声“落落桑”问他是不是一定要文在后背,桑落想了想说:“你的建议呢?”
应珩冲他招了招手,桑落从泳池里走出来。
亮晶晶的水珠挂在他身上,一步一生光,应珩直白地盯着他裸露的皮肤看。
或许是因为应珩太坦然,眼里也没有其他东西,桑落并没有觉得不自在。
应珩径自走到他身后,食指点在他的脊柱靠下的位置,然后抬起虚浮着画了个大概的范围。
过程中应珩用的是指甲盖,所以并没有触碰到桑落的皮肤,他动作绅士,说话用词却一点不委婉。
“我觉得文在这里更合适,你腰细屁股翘,线条勾出来会多一点色色的感觉,”应珩笑了笑,又低声说,“落落桑,你以后交男朋友,他应该会很喜欢哦。”
桑落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顿时闹了个大红脸,磕磕拌拌地骂道:“你……你,你乱说!”
应珩哈哈大笑,刚说让桑落好好考虑。一道低沉带着愠色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
“桑落。”
桑落一怔,心跳猛然加快,回头就看到季商站在泳池入口处。
“你们在干什么?”季商声音很平淡,但看过来的目光却很沉。
“没干什么。”桑落下意识抱紧了手里的iPad,然后转过身于应珩拉开距离,“你起来了啊。”
季商眼神扫过一旁依然笑着的应珩,看向桑落:“过来。”
桑落脸还是红的,下意识往季商那边走,走了两步想起什么又折回去,小声跟应珩说:“那就听你的吧。”
应珩说好,又说他今天要回家,下午来接他去文身的地方。
桑落刚点头,就又听季商叫了他一声,他只好回到季商身边,跟着他往室内走。
季商穿着无袖背心和休闲裤,而桑落全身上下只有一条泳裤。方才和应珩几乎赤裸相对他都没有什么感觉,这会儿近乎赤裸地站在季商面前,他忽然就开始有点不自在了。
“你叫我干什么?”季商不说话,桑落只好先找话说。
季商问:“早餐吃了吗?”
“没有。”桑落摇头。
季商瞥了他一眼:“不吃饭就去游泳,嫌你的胃太好吗?”
桑落一怔,从这熟悉的口吻中读出几分从前的味道。
他大学那几年,因为总是睡懒觉吃不上早餐,得了浅表性胃炎,很容易胃疼,季商没少说他,在他最难受的那段时间,每天早上叫他一起去吃早餐。
“我没那么娇弱。”桑落笑着说。
季商不置可否,走到他房间门口时说:“去穿衣服,然后下楼吃饭。”
“哦。”桑落点头,打开房门走进去的时候忽然又停下,回头叫了一声“季商”。
在季商侧眸看过来的时,又问:“我的腰好看吗?”
桑落的目光一直盯着季商的脸,所以他看得很清楚,在他问完的那一瞬间,季商脸上冷淡的表情裂了一秒。
“应珩说我这里很好看,腰细……”桑落幅度很小地抬了下屁股,用近乎天真的口吻问他,“你觉得好看吗?”
到底还是有点脸皮薄,那个“屁股翘”桑落说不出来,只好跳过。
但显然已经足够刺激到季商,桑落看到他刷地沉了脸,冷声警告他:“桑落,别不学好!”
“……”桑落满心的羞赧和期待都在这句“不学好”中变成了羞恼,咕哝着骂了句“就你最学好”,然后听话地进去穿上了衣服。
即便有应珩的叫醒服务,周明轩也还是睡到了中午。桑落刚修完昨天的照片,打包发给了正在度蜜月的Mica,见到周明轩时发现他的嘴角破了,他下意识问了一句:“你嘴巴怎么破了。”
周明轩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变臭了,默然一秒才说上火了。
桑落识趣地没再多问,周明轩原本是打算今天就回澳洲,但因为起晚了,索性改签到明天,他和季商聊了几句工作之后,又问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回国。
桑落神色一顿,下意识去看季商,正好季商也在看他。沉默片刻后,季商问他:“还有想去玩的地方吗?”
桑落愣了一秒,然后说:“有。”
季商点了点头,没说什么时候回去,但显然是愿意再多留两天。
之后没一会儿,桑落接到了购物中心导购的电话,说他定的表已经到店,询问桑落下午有没有时间过去取货。
桑落下午要去文身,于是说自己下午没时间,晚上可以过去,导购答应之后便挂了电话。
“你下午要去哪?”刚挂电话季商便开口问他。
想到先前那句不学好,桑落想也没想就撒谎:“应珩让我去给他拍照。”
季商很轻地纵了纵眉心:“在哪儿拍?”
桑落沉吟片刻说:“还不知道。”
季商看了他两秒:“去问清楚,我送你过去。”
桑落:“……额,不用了吧,你下午不是还要开会?”
“取消了。”季商顿了顿又说,“不是想去坐摩天轮吗?等你拍完就去。”
桑落忽然有点后悔自己说谎,但季商突如其来的体贴又让他心里有些微妙的开心。他想到了他喝醉那晚季商手指的触感;也想到了婚礼上,季商掀开头纱时的眼神;还有今天早上泳池边,季商的冷脸和怒意。
好像,季商的在乎有了和从前不一样的可能。
最后,桑落还是无法拒绝季商,也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漏了马脚。
一直到出门时季商提醒他,他才发现自己没有拿相机。
当他转身想要回去的时候,季商喊了句“站住”。
桑落停下脚步,转头对上季商近乎锐利的目光:“说吧,你瞒着我到底是要去干什么?”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没有人比他们更了解彼此,季商看出桑落刚才一直在说谎,桑落也看出此刻自己没办法继续撒谎,只好说:“去文身。”
季商没有太意外,只是眉心的皱痕变得更明显了一点,显然是不赞成。
“你这是什么表情?”桑落问,“你不会还要管我,不许我去文身吧?”
季商不置可否,默然片刻才问:“为什么突然想要文身?”
桑落无谓道:“不突然,我很早就想了。”
或许是因为桑落曾经说过希望季商把他当成一个成年人看待,不要把他当小孩,也不要以兄长的身份事事管着他,所以季商没有直接说“不许”。
他斟酌片刻,提出了一些很没必要,也很干瘪的建议:“你想要文身,可以买文身贴,没有必要——”
“我觉得有必要,”桑落打断了他,很固执地说,“我想文,就是希望这个痕迹不会在我身上消失。”
“你现在想,以后又不想了呢?”季商不带感情地问,“再受一次罪,去洗掉?”
明明季商的语气和表情都很平静,也只是很理性的把可能性摆上明面,但桑落心里还是不受控地浮起些许抵触。
季商还是认为他只是在任性,想文身也只是一时头脑发热的想法。大概是和说喜欢他一样,只是短暂的、会在未来后悔,所以现在必须被修正的错误想法。
就像季商当初察觉到他的感情之后,以躲避与疏远来进行的无声说教。
“我没那么善变,想要就是想要,就会一直想要,以后也不会不想要,”桑落说,“喜欢也是一样。”
会一直喜欢,以后也不会不喜欢。
顿了顿,桑落又忍不住说:“况且,不管我受什么罪,疼的都是我,和你又没关系。”
季商猛地皱眉,像是被他这句“没关系”给激怒,眼神漠地沉了下来。
刚才那话说完桑落就有一点后悔,他不想让矛盾升级,只好缓了语气:“我已经想好了,你不要劝我。”
他没说不用,而是不要。
不是不需要季商的劝诫,而是不想要他的劝诫。
季商或许是听懂了,他没再说什么,沉默地拿着车钥匙出门,将桑落送到了文身的地方。
一直到桑落下车,他们都没有在进行沟通。桑落没有让他跟自己进去,季商也没有提起。
他就坐在车里看着桑落走近那家文身工作室,应珩笑着迎出来,然后两个人一起走进室内。
季商下颌动了动,手刚抬起来要去拉开车门,桑榆打来了电话。
五分钟后电话结束,季商脸侧肌肉紧绷着,浮出几分冷峻。
隔着工作室的玻璃墙,他看到店里的人将桑落团团围住,不知道说了什么,桑落脸上露出了放松的、带着羞赧的笑。
季商下意识伸手去摸口袋里的糖盒,发现里面的话梅糖已经空了。
其实他的烟瘾不重,如果不是压力太大或者是感到烦躁不安,很少会想要抽烟。所以当时桑落给他买糖,说让糖果替代香烟,最好把烟戒了的时候,他觉得没有必要。
看着空的糖盒,季商陷入了短暂的愣怔,他脑子里下意识计算着这盒糖果的数量,然后得出“如果把一颗糖换成一根烟,在新加坡三天,他已经抽了平时一个月才会抽完的量”的结论。
事实证明,桑落给他的一切,都是很有必要的。
也是他需要的。
这个结论并没有缓解烟瘾,反而让其更加无法抑制,于是季商放弃隐忍,下车去旁边的商店买了一包烟。
再回到车上,季商透过工作室的玻璃墙,看到桑落被应珩领到了包厢里。
视线被阻挡,看不清里面的状况,但季商脑海里却不受控地开始浮现起早晨在泳池边看到的画面。
一支烟抽完,季商冷峻的面容丝毫没有因为尼古丁而放松,于是他拉开车门,朝着文身工作室走去。
与此同时,一名穿着NEA制服的巡街官员忽然出现,拦住了他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