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疼了?”沈岸手忙脚乱撑起穆无涯,然后将人塞进被子里。

  穆无涯有非常严重的胃病,一饿就疼,吃撑了也会难受,更别说吃性寒和刺激性的食物。

  沈岸估计和他小时候的经历有关,也没多问原因,只是默默地看了十几篇关于胃病的公总号推文。

  眼见穆无涯似乎疼得不行,沈岸连忙将手搓热,然后隔着一件衬衣给他揉搓胃。

  揉了一会后感觉穆无涯稍稍缓过来了,沈岸起身去热了杯牛奶又拿来胃药给穆无涯服下,然后追问:“你今晚没在家吃,是不是又饿肚子了?”

  穆无涯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太忙了,忘了吃饭……”

  沈岸嗤了一声:“疼死活该。”

  嘴上的话说得很重,起身去厨房熬粥却毫不含糊。

  小半碗热乎乎的小米粥下肚,穆无涯的胃疼缓解了大半,沈岸拿了空碗去厨房清洗干净后又重新回到书房。

  穆无涯双手抵住胃,蜷在被子里,看着竟点可怜。

  沈岸伸手关掉书房的灯,然后坐靠在穆无涯身边继续给他揉胃:“你睡吧,我守你一会。”

  穆无涯惊诧地仰起脸看他。

  “看什么看,快睡。”沈岸催促。

  穆无涯含笑:“恩,好。”

  刚开始接触的时候,穆无涯觉得沈岸像锋利的刀刃,只要想握住,无论再怎么轻,也会被划出触目惊心的血痕,可是接触久了,穆无涯才发现沈岸原来是又软又温暖的东西。

  说是东西,是因为穆无涯也不知道具体像什么。

  可能是饥肠辘辘的早晨,放在桌上的那碗热粥,也可能是严寒冬日里,根本不愿离去的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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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守一会,结果最后两人头靠头睡了一晚。

  沈岸第二天醒来时,发现穆无涯已经去学校了,他迷迷糊糊地拿过手机给穆无涯发短信,凶巴巴地让他记得吃早餐。

  沈岸今天也有戏要拍,所以紧接着起了床,他洗漱完后听见手机响了起来。

  沈岸原本以为是穆无涯,匆匆将毛巾挂到挂架上后去接电话。

  结果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却彻彻底底愣在了原地。

  他浑身僵硬,目光发直,就连手机铃声断了都没反应。

  而后很快,手机铃声再一次响了起来。沈岸深吸一口气,然后伸手接起。

  “喂……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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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晚,雷声阵阵,阴风大作,天地间全是狂风暴雨之势。

  时针滴滴答答走到十点,可是沈岸还是没回家。

  沈爸爸的身体不能晚睡,穆无涯替沈岸安顿他睡下后,又打了个电话给沈岸。

  电话还没接通,外头突然落下一道惊雷,穆无涯吓了一跳,窗外瓢泼大雨已至。

  穆无涯皱了皱眉。

  他清楚地记得沈岸今天出门没带雨伞。

  穆无涯想了想,拿起两把伞准备去片场看看,哪知他刚下楼,突然听见争吵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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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岸看着面前的女子,这么多年了,岁月果然在她脸上留下了无情的痕迹,风韵依旧,却毫无灵动。

  沈妈妈环着手臂,说出的话磕磕巴巴,应当是在考虑措辞:“岸岸啊,他啊,前几天不小心撞人了,要赔钱啊,说赔不起就要坐牢,妈妈呢,知道你这些年当了演员,演员不是都赚得很多吗?你给妈妈一点钱,救救你父……”

  沈岸打断她:“那畜生不是我父亲。”

  沈妈妈哽了一下:“你别这样啊,你是他的种啊。”

  沈岸面露疲惫,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下去:“妈,我爸这些年生病,你也看到了,我的钱都给爸爸养病了。”

  沈妈妈一把拽住沈岸的胳膊:“妈也走投无路了,而且妈也没要多啊,十万而已,他要是被抓进去了,妈妈也活不下去了,岸岸你就当救救妈妈好不好?”

  沈岸轻声说:“妈,先不说我没钱,就算我有,我也不会给他半分的。”

  沈妈妈拽住沈岸胳膊的手紧了紧,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那这样,岸岸你当做借给妈妈的,十万没有,五万也行啊,就五万。”

  沈岸垂眸,语气很轻:“妈,他坐牢后我会赡养你的,一个月给你三千……”

  “三千?”女子尖叫出声,“三千能干嘛啊?用完我喝西北风吗?沈岸,当初是他打你,我可没打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沈岸一点一点将胳膊从她手里抽出:“妈,警察来的时候,你为什么要说只是小孩调皮被挨揍两下?”

  女子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沈岸:“那我怎么说?难道还让警察把你父亲铐走吗?我们俩的吃穿用怎么办?你说啊?你当年才十一岁,呼口气都要钱,没了你父亲我们怎么活?”

  沈岸心想:是啊,当年,他才十一岁啊……

  “岸岸。”沈妈妈重新拽住沈岸的手,可怜巴巴地说,“当初我怀上你的时候,即使知道你不是你爸的,也没有打掉你,那是因为妈妈爱你啊,如果当时妈妈把你打掉,妈妈就不会和你爸离婚,妈妈现在会过得很幸福的啊,难道你不觉得你亏欠妈妈吗?岸岸,做人可要知恩图报啊!你父亲虽然打你,但他肯定也是爱你的,你帮帮他吧,岸岸,就五万,五万而已,没钱你父亲可要入狱了啊!他是你父亲啊!”

  沈岸看向沈妈妈,突然笑了笑,他一字一顿道:“妈,那垃圾什么时候入狱?我去欢送他。”

  沈妈妈突然抬起手,狠狠地甩了沈岸一巴掌,她指着沈岸吼叫:“沈岸!你太不是个东西了!怎么说你身体里也流着他的血啊,我当初为什么要把你生下来,我就应该把你打掉!”

  沈岸拿手指摸了一下嘴角:“羽曦读佳我也觉得你应该打掉我,想到我身上有一半的基因来自那人,我就恶心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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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妈妈恼羞成怒离开后,沈岸呆呆站在楼梯间,他的脸颊因为刚才被打所以有些发红。

  沈岸抿了下嘴角,默默往楼下走去。

  外头下着瓢泼大雨,溅起的泥水带着暮春独有的土腥味,聒噪烦人的雨声逼得路人行色匆匆。

  沈岸一言不发地往雨里走,突然被人拉住胳膊拽了回来。

  沈岸回头看了穆无涯一眼,轻声说:“松手,我讨厌别人看见我哭,别让我讨厌你。”

  穆无涯脱下外套披在沈岸身上,替他戴上衣兜帽又将人拉进怀里抱紧,扶着他的头抵在自己肩膀上:“这样也没人看见,还不会被冻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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