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鹤鸣转过头来,他的眸光正好落在迟夏泛着粉红的下颌处,问:“谈什么?”
工作场合,休闲T早被替换成正式的衬衫,带着探究,男人眸光下移,半高的衣领堪堪遮住锁骨处暧昧的痕迹。
这个距离是安全距离,迟夏挺直了后背,似乎只有这样,他才有办法说出——那段早就准备好的经典渣男语录。
左鹤鸣的视线直直扫过被衬衫领口半遮住的锁骨,白皙的脖颈若有似无地透着粉色。
“昨晚我喝醉了。”第一步迟夏准备先交代事故背景,“你别当真——”
不等迟夏说出后面的话,站在安全距离外的左鹤鸣倏地往前迈了两步,温热的手掌猛然贴上迟夏的额间,皱着眉问道:“你发烧了?”
“什么?”被打断思路的迟夏一时没跟上左鹤鸣的脑回路,“发烧?”
男人用手背试了试迟夏额间的温度,另一只手快速探到他的后脖颈。
好烫......
“你发烧了。”这句是肯定。
他说着拿过迟夏手里的黄色纸袋,放在桌上,撕开密封的胶带,从里头拿出一把全新的耳温枪,靠近对方的左耳耳廓。
“嘀——”
38度,还好,是低烧。
眼看面前的男人拿着耳温枪计划靠近他的另一侧耳朵,迟夏急了,连忙伸手挡住,出声道:“不是,左鹤鸣、你听我说——”
纤细的手腕被捉住,左鹤鸣并不理会对方的不配合,强硬地拉过迟夏,耳温枪抵在他的耳廓,又是“嘀——”的一声。
另一边是38.2度。
原本再正常不过的量体温,愣是被左鹤鸣玩得心惊肉跳的,迟夏泛着粉的脸颊这会儿愈发红了,映出了一片火烧云,那声“你听我说”,也没了后文。
“先送你回家。”不由分说,左鹤鸣拉过迟夏便想将人往门口带,视线无意间扫到桌上的纸袋,伸手捞过说道:“还好提前备了退烧药。”
“不是,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迟夏火大地扭动着手腕,想挣脱左鹤鸣的禁锢,“——我们先谈完正事再回家。”
“你说。”左鹤鸣没让步,但好在停住了脚步,掌心顺势往下握住迟夏细长白皙的指尖,“我听着。”
他站在办公室玻璃门前,单手拉住门把手,扭过头等着迟夏接上先前的话。
指尖划过温热的掌心,总算挣脱了束缚,迟夏抿唇说道:“昨晚的事,不作数......”
好看的杏眼瞳孔微敛,他憋了一路,说出来后反而更紧张起来,抬着头,忐忑地看着左鹤鸣的反应。
话音落下,左鹤鸣眯了眯无框眼镜下的眸子,道:“好。”
好?
什么意思?
他纠结了半天,心底重复了无数次的说辞,左鹤鸣就回了一个字——好?
“我的意思是——就当昨天是个意外,反正下个月我就跳槽了,到新公司后我会尽快搬走,之后应该也不会再见面......”
生怕左鹤鸣误会,他努力把话解释地更直白些,“最后一个月,我们尽量不越线,按照之前的相处模式交接工作......”
聪明人打交道往往只需说三分,余下七分自行参透,迟夏承认这不是他的风格,对方都说了“好”,多余找补的这几句,毫无意义。
这样真的很不酷,可他此时就像被打开了话匣子,怎么也止不住,整理完措词,又道:“还有——”
“好。”他未说完的话再次被男人打断。
“听你的。”左鹤鸣面上表情并无变化,说话的语气却莫名其妙带上了一丝“宠溺”的意味,道:“可以回家了吗?”
迟夏满脸通红紧跟着左鹤鸣出了办公室。
还真是拳头打在棉花上,糟糕透了。
虽然迈着稳健的步伐,心跳却比平时快上半拍,没一会儿他便超过身前的男人,穿过感应门出了二组办公区域。
部门合并,左鹤鸣晋升事业部老大,他作为二把手来二组办公室,理由充分,找不出半点破绽。
就算他们在公司关起门来两个人单独开会,也在情理之中。
虽然有点儿牵强——两个人,关起门,怎么听怎么暧昧。
心底没由地心虚起来,如果只是单纯的上司和下属,他也不至于总想和左鹤鸣撇清关系,约法三章。
......
感应门关上的瞬间,原本安静的二组办公室,顷刻间热闹了起来。
“什么情况?”二组老员工不多,其中一位八卦王,拥有“嘉禾社交女王”称号的马尾女率先开了声,“苗苗,他们是不是在办公室里吵架了?”
“8分24秒。”被唤“苗苗”的女孩按停手机上的计时器,道:“这时间,破纪录了呀!”
“居然有人能在左总办公室里呆足5分钟。”另一位眼镜男加入群聊,“我敬迟经理是条汉子。”
“别说5分钟,1分钟我都够呛!”马尾女一边快速敲击着键盘,一边回道:“话说,一组算正式并入二组了吗?连迟经理都亲自上来和左总做汇报!”
“是合并,不是并入——”又一位同事加入聊天,“不见得是汇报吧?没瞧见刚才迟经理的脸色,面红耳赤的,估计是在办公室里和左总干架了......”
“迟经理干不过左总吧?”马尾女别过头去,“那小身板,一个左总能抵十个迟经理。”
“要我说,不可能是干架。”眼镜男插话道:“肯定是因为许哲,我估摸着迟经理应该是挨批评了。”
“谁让咱左总上位了,官大一级压死人。”
“也是~这俩要是真干上,体型不体型的,迟经理肯定是被压的,这还用猜!”
“铁定被压,还用说。”
“真有意思,迟经理好歹是公司老人了,给左总当了大半年的竞争对手,就这么被下了?”
“就算被下了,也是嘉禾核心领导层,跟咱这种苦命的基层打工人天差地别。”眼镜男回道。
“有啥差别?这年头只有真正的领导才是祖宗,不过,你们说左总会不会在背地里给迟经理穿小鞋?”
“我倒觉得左总不是这种人,他平时虽然嘴巴毒了点,但看着不像会背后阴人。”
“你又知道?”马尾女咯咯笑了起来,“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苗苗,职场可不能光凭感觉。”
“还别说,这次我站苗苗,这种下头的事左总应该不屑做~”
“我也站。”
“站。”
“......”
*
左鹤鸣将迟夏先送回了家。
车子刚停进院子里的车位,手机铃声便忙不迭响起,是林助的电话。
“林助理。”迟夏按了接听键,单手将手机别在耳旁,另一只手解开安全带。
“按照您之前画的重点,我们在做对接了,现在出现了新的问题,预算超了,财务那边已经有好几笔转账没批下来。”
迟夏正欲往下细聊,手机却被一旁的左鹤鸣抢了过去,“你好林助理,我是左鹤鸣。”
愣了好一会儿迟夏才意识到左鹤鸣正透过他的手机在和林助理通电话。
大脑短暂地宕机,迟夏神色慌张地倾身上前。
左鹤鸣偏头往后,完美躲过迟夏伸过来的手,又道:“好,我马上回公司。”
一秒后电话被挂断,手机还了回来。
“左鹤鸣!”迟夏气得不行,“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我什么?为什么抢我手机。”
“你需要休息。”车子没熄火,左鹤鸣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往外推,“所以不适合继续工作。”
迟夏弯腰钻出车外,站定后别过头狠狠瞪了一眼对面的男人,道:“能不能继续工作我自己说了算。”
男人单手搭着车门,好像迟夏说了什么笑话似的,那人扬了扬嘴角继续说道:“给你买了粥,大约10分钟后到。”
“还有,吃完饭记得吃退烧药。”
说完这句左鹤鸣又钻回车里,随后静谧的院子里传来一道发动机的轰鸣声,银色跑车扬长而去。
暴躁地抓了把头发,迟夏觉得自己仿佛在对牛弹琴,左鹤鸣似乎只听他想听的,根本不关心对方讲了什么。
这回倒好,居然学会了耍赖!!!
简直比半年前的左鹤鸣还难搞。
好比他再三强调“不要越线”,这头刚画完明确的界限,那头左鹤鸣便拿着橡皮擦,大手一挥,擦了个干净,一点儿痕迹不剩。
甚至反过来问他,哪有线?
*
迟夏确实发烧了,洗完澡再拿耳温枪一量,直接烧到了38.8度。
头晕的厉害,就着纯净水吞服了一粒退烧药,简单收拾好桌上的外卖盒,果断上楼睡觉。
关于左鹤鸣耍赖这件事,也并非全是坏处。
起码他现在不用工作,可以安安心心躺进被窝里,一觉睡到天亮。
翻了个身,迷迷糊糊地,迟夏又想起离开办公室前左鹤鸣说的那句“好”。
他应该没有多在乎吧,只是一夜情而已,左鹤鸣可能根本就不在乎。
不在乎是好事,左鹤鸣本来就是那样一个冷血无情的直男,嗯不对,现在是GAY了……
所以如果左鹤鸣因为和他发生了关系,就转变态度,变成一个他不认识的人,那似乎更奇怪......
是他想要的结果啊,
为什么总觉得心口空落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