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魔幻的场景和令人窒息的味道让两个人同时一愣。

  基板、链接线、草稿纸毫无章法地洒落在四处,唯独中间那块儿地还算是干净,商陆和甄远峰面对面盘腿坐在地上,人手握着一支铅笔,在地面上的一张白纸上你画一下、我画一下的。

  冯树才坐在桌子上抱着笔记本电脑、抬头盯着黑板,可黑板上什么字都没有。

  贠伟辉相对正常,只是蜷缩在墙角睡觉,但看上去真的很像已经死了。

  “你们……在干什么?”韩建涛为了不惊扰到他们,用最小的声音问着。

  听到声音的甄远峰僵硬地昂起头:“……”

  韩建涛隐约觉得甄远峰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是既没张开嘴,也没发出声音。

  薤白迈过器材单膝跪下蹲在商陆身旁,抬手摸了摸他那已经出油的头发:“跟我回家休息一下好不好?”

  “等我下完这一局。”商陆开口说的这句话,七个字的前五个字都是沙哑的。

  “所以你们到底在干什么?”韩建涛越来越好奇了,也凑到甄远峰身旁,看了看哥俩儿中间摆着的那张纸。

  “我们……在下五子棋。”商陆面无表情地回答。

  薤白和韩建涛盯着那张“五子棋盘”愣住,那白纸上完全没有横竖线的格子,只有黑白圆圈,而且分散遍布在整张纸上,一点儿看不出来是连五子。

  “你们仿佛在玩儿一种很新的五子棋。”薤白疯狂眨着眼,最后得出结论。

  “是三维五子棋。”旁边盯着空白黑板愣神的冯树才突然开口说,“你们快把他俩带走吧,再呆两天别的实验室就要举报我们这儿有尸臭了。”

  “CZ7,我赢了。”甄远峰毫无征兆地说了这句话,然后用铅笔点了一下白纸右上角某个位置。

  商陆盯着白纸思考了很久,憋出一个字:“艹。”

  “你打扫。”甄远峰双手撑着地,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韩建涛在他身旁搀扶着他。

  商陆烦躁地抓了抓脑袋:“愿赌服输。”

  所以他们居然是在用这么复杂的五子棋来决定谁留下来打扫实验室,甄远峰转头就要走的时候,韩建涛拉住他的胳膊:“一起打扫不是更快吗,为什么要留给一个人干。”

  这普普通通一句话,差点儿给甄远峰的大脑内核干烧了:“为什么要更快……?”

  无言以对的韩建涛长叹了口气,朝薤白扬了扬下巴:“我留下来一起收拾,先去把窗户敞开吧,换换气。”

  甄远峰显然不喜欢韩建涛这种决定,一个人单独离开了。商陆趴在地上勤勤恳恳地收拾着器材,至于一些明显的垃圾和空饭盒就由薤白和韩建涛来负责。

  虽然当着商陆的面也不好对别人表现什么关心,但薤白还是忍不住朝韩建涛问:“甄教授一个人走了……没问题吗?”

  “他有他的一套逻辑,我永远不懂,也永远改变不了。”韩建涛没有正面回答,但是说话的语气里饱含寂寞。

  薤白无法忽视掉韩建涛的寂寞感,毕竟自己当初也想过类似的问题,但凡商陆要是有一刻没再对自己死缠烂打,那自己也会感到同样的寂寞吧。

  所以他看着此刻的韩建涛,就像是看到当初的自己,感同身受又怒其不争。

  “我们一直都是这么决定谁来打扫的,你突然跳出来说我们的规定不对,那肯定很让人堵心。你愿意帮忙是你的事,但你管得着别人怎么样吗。”商陆站在教授的立场上吐槽了一句,同时走到角落用力踹了踹昏死过去的贠伟辉,“赶紧起来,我要扫地了。”

  “你能不能温柔一点儿!?”薤白第一次见到商陆这种粗鲁的举动,虽然说爱人双标的样子让自己还挺开心,但也用不着这么暴力啊。

  商陆听到薤白的这声命令之后,皱着眉按耐住内心的不耐烦,弯腰抓住贠伟辉的衣领,把他拎了起来。

  “开门,我给他扔外面儿去。”商陆朝韩建涛说。

  这难道就算是温柔了!?韩建涛茫然地打开了门,看着商陆把瘦瘦小小的贠伟辉给放到门外:“我邻居对狗都比你对人要温柔。”

  “我这算是给面子了。”商陆面无表情地回来扫地。

  “你们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吗。”韩建涛虽然是在问商陆,但眼神却看向蒲薤白。

  薤白点点头,但紧接着又摇头表示希望韩建涛不要多问。

  “看来还真有仇,有仇都能一起做项目,这我该说什么呢。”韩建涛笑了一声,坐在桌子上看着商陆和薤白合理收着地上尘土的样子。

  跟韩建涛背靠背坐在同一张桌子上的冯树才冷不丁地开口说:“做学术用的是脑子,又不是感情。”

  完全忘了冯树才还在的韩建涛被吓得肩膀一抖,转过头看着面前这位外貌上看来简直是大马路上随处可见的宅男的数学大神:“你……不去休息吗?”

  “我每天都睡觉,用不着特别去休息。”冯树才从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过任何人,“没事的话可以走了吗。”

  “才神,RNN那部分……”商陆走前问。

  冯树才这才转过头看了看商陆:“知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