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麻烦你把我送到前面那片小区,”王曜华就像是为了安慰薤白一样,不再推辞好意,坐上车之后指了指前面,“既然有车送的话,那就去远一点儿的洗浴中心吧。”

  薤白用力点点头,挂挡打灯开车到马路上,开始寻找下一个话题:“住公司不是会很不安全吗?”

  “不安全是指什么?”王曜华像是没听懂他的问题。

  “就是,你是女生的话,万一晚上遇到了什么坏人……”薤白语气中带着一种“女生就是弱者”的理所当然,不过话一出口,他又觉得自己可能会被女权人士拳击致死。

  不过王曜华一点儿都没有生气,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嗐,遇到的话再说吧。”

  “啊?”薤白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

  “就是坏人啊,遇到的时候再来想想办法。”王曜华目视前方,“总是想着万一晚上有坏人的话怎么办,那人不就渐渐不敢走夜路了吗。可又不是所有的夜路上都会有那个所谓的坏人,为什么要去担心那种小概率事件啊。”

  这个“小概率事件”让薤白瞬间清醒了不少,他记得当初自己因为看到商陆在拍戏的时候演了一场死亡的戏码,就开始担心商陆要是遇到了意外的话该怎么办。当时薤白怕得睡不着觉,商陆在安慰自己的时候,也用了“小概率事件”这种说法。

  原来这种说法,是商陆和王曜华共同的思想,说不定最一开始还是王曜华传输给商陆的。

  想到这儿,薤白终于能够看清自己的内心了,他感受到心底那种不对劲的情绪,并明确地将它命名为嫉妒。

  “虽然是小概率事件,但悲剧发生在一个人头上时,就是百分之百了吧。”薤白冷静地反驳着身旁的人,“也许一百个夜晚你都不会遇到什么,但第一百零一个晚上,突然有恶人找上门,你没有任何准备,到时候会受到伤害吧。”

  王曜华没有反驳薤白,而是中肯地点点头:“确实是这样,唉,你可真是个温柔的人。”

  话题突然就转变了方向,薤白皱着眉反问:“什么?”

  “不是所有人都会愿意关心别人的,大多数人对待别人的事情,都会想着‘跟我没有关系’,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王曜华轻轻叹了口气,带着笑意地说,“但你来找我,也不是为了嘱咐我注意安全的吧?”

  薤白再次哑口无言。

  “昨天带着朋友来试探我,但因为被我的性别吓到了所以什么都没来及的问出口,结果今天又来了,你到底想问什么呢,搞得我还挺好奇。”王曜华抱着书包,饶有兴趣地看着薤白的侧脸,“我猜猜啊,你看我猜得准不准。你是不是很想问我和商陆之间的友谊够不够纯洁?你是不是特别想试探一下我到底会不会对商陆有什么感情?”

  薤白抿着嘴不想说话,他也没觉得自己是个这么好懂的人,但是被王曜华说出来之后,薤白真的觉得自己实在小儿科。

  车停在了洗浴中心附近的路边,薤白拉上手刹,转过身面对王曜华:“对不起,假如你不是这么优秀的人,我可能都不会多想什么。又或者……假如那天你和商陆久别六年再次重逢的时候,他没有跟你聊得那么开心……”

  其实就是那么简单的事情,薤白始终忘不了前阵子订婚宴的那一晚,商陆在跟王曜华聊天时露出的那种完全就是少年般纯粹的笑脸。

  那是蒲薤白很难得到的东西,他可以独占商陆的怀抱、商陆的身体、商陆的财产和商陆今后的时间,但他就是错过了商陆的少年时期,无论如何都补不回来。

  一直以来他都劝自己,错过了就错过了,短短几年,何足挂齿呢?今后的人生里,还有几十年等着他们携手一起去经历。

  但王曜华的出现轻易敲碎了蒲薤白的这层自我保护,薤白终于没办法再欺骗自己,错过的那几年其实是左右人生的最重要的时光。

  自己在那段时光里了解了世间黑暗,但商陆却在那段时光里认识到世界的美好。

  告诉商陆这个世界很美好的人,是王曜华。

  蒲薤白忍不住就会这样想,只要回忆起那天晚上商陆面对王曜华的笑容,他就控制不住地钻这个牛角尖。

  王曜华听罢,点点头,然后从书包里掏出一瓶乌龙茶和一盒咖啡牛奶:“茶和牛奶,你要喝哪个?”

  情绪还处于激动状态的薤白,再次被王曜华打乱了节奏,他茫然地回答:“牛奶……”

  “给,”王曜华把吸管给他插好,把纸盒递到薤白的手中,自己则是拧开乌龙茶喝了两口,“嗯,我好像理解你的想法了。让我想想啊,我要怎么和你说呢,啧,你知道商陆曾经有过不少前女友吧?”

  薤白点点头,虽然自己很不喜欢商陆跟自己讲和前女友之间发生的故事,但他逼迫着自己一定要耐心听完,只是因为想知道有关商陆的一切。

  “那就好,那我要告诉你一件就连商陆都不知道的事情。”王曜华表情变得无奈起来,酝酿了许久,在薤白脑海中已经浮现了一场“你和其他女生搞对像、但却始终看不到我暗恋你”的狗血大戏之时,曜华淡淡地说——

  “我总是会……和商陆喜欢上同一个人。”

  薤白差点儿把手里的牛奶挤爆了:“……嗯?”

  “最开始是我的同桌,”王曜华回忆起往事,表情变得深沉不少,“很可爱的一个人,喜欢和我上课传纸条,会跟我一起订饭,还会在迟到的时候牵着我的手一起朝教室奔跑。我和商陆聊起那个同桌的时候,商陆跟我说他也很喜欢,觉得人家身上香香的。我当时不以为然,还觉得他说得挺对,我同桌身上就是香香的,她一走过来,我们就觉得空气都是甜的。

  “后来我同桌,只因为商陆夸了一下她的头绳很好看,就红着脸找我商量要怎么才能跟商陆告白成功。我那时第一次意识到我和商陆性别不一样,那可真是比不起啊,从根本来看就不一样。当然了,我同桌告白成功了,在我的助力下,两个人交往了一段时间。我心里那叫一个难受,但又觉得我喜欢的人和我朋友在一起也挺好的,可以听听两个人之间的小互动,也能近距离感受一下喜欢的人谈恋爱时是什么样子。

  “不过他们没坚持多久,文理分班的时候就分手了。然后很快的,我们两个又在校园文化节的那天同时看上了一个学姐。那学姐长得可真是漂亮,哪怕面无表情,都让人觉得她是在笑。但是我知道,我的恋情大概率不会成功,所以为了忘记学姐,我在网上搞网恋,和小姑娘线下面基,但从来不会介绍给商陆认识。

  “我在跟人网恋的那段时间里,一直关注着商陆会不会去找那个学姐告白。但是商陆是个被动的人,所以最后眼睁睁看着学姐跟一个渣男跑了。我心里那叫一个气啊,怒其不争是一方面,怒己不争又是另一方面。我每次调侃商陆的时候,都觉得自己是在嘲讽自己。

  “后来……学姐风波之后没过多久,低年级的学妹托人把情书塞进商陆的书桌里。商陆是个来者不拒的人,面对学妹的主动攻势,很快他就跟人家勾搭上了。学妹长得是真的让人赏心悦目,同样都是校服,她穿着就像是走在时尚前沿。我怕得要死,怕这次我又喜欢上人家,所以一直跟他们保持距离。

  “结果没过多久,那学妹哭着找到我,说不懂我为什么躲着她。我寻思着……你跟商陆搞对象就搞嘛,为什么非得秀给我看呢?没想到学妹说,其实最开始那封情书,她是托人塞进我书桌的。不过班上的人都知道我的女生,谁会以为一个女生会跟另一个女生告白呢,所以在大家的误会下,那封情书就进了我的后排的商陆的书桌。

  “学妹觉得那样也好,早听说我跟商陆关系很铁,她以为跟商陆关系好上了,自然也就能靠近我了。她哭着告白,哭着问我能不能从头来过,都给我听笑了。如果可以的话,我其实很想从受精卵开始从头来过,我迫切地想要回到娘胎里,然后自我毁灭、诞生另外一种人格。

  “但是那不现实,对不对?就像是她开始了和商陆的一段感情,中途突然劈腿到我这儿,那商陆到底特么的是招谁惹谁了,凭什么受这种委屈。一旦一种已经开始的状态维持了一段时间,中途突然出现意外的话,必然会影响到当初使状态□□的一切要素。我不打算那么做,因为我决定要做一个高尚的人,所以我拒绝了学妹的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