薤白撑起上半身,眼睛睁开一只、闭着一只,表情看起来像是还没睡饱,很不乐意地哼哼了一声,又重重倒在了商陆的身上。

  “哈哈,”商陆笑着拍了拍薤白的背,“醒醒盹儿,我一会儿要去公司开晨会。”

  “我去给你做早饭吗……”薤白说话的发音都还很不清楚。

  “在别人家里,你做早饭,这不太符合社交常识吧。”商陆眨眼思考了一下。

  薤白再次猛地坐起来,这次眼神看起来清澈了不少:“我们昨晚没回家吗!?”

  “啊,醒了呢。”商陆抬起双手捏了捏薤白的脸颊,“早。”

  “早什么早!你怎么还这么淡定呢!”薤白环视着整个屋子,“现在几点了,我起晚了吗?昨晚我是在哪儿睡着的?怎么到这里的!?”

  面对薤白的一连多问,商陆逐一回答:“六点,还不晚。昨晚你是在吧台上睡着的,还记得吗,那个叫休斯的大哥在看完《深海蓝天》之后,抱着你痛哭到昏厥,谁拉也拉不走。你就开始跟他讨论电影内容,聊着聊着你俩就都在吧台上掉线了。当时都已经将近两点了,张航让咱在这里凑合一晚,是我把你抱过来的。”

  随着商陆的叙述,薤白找回片段的记忆,他揉着脑袋盘腿坐在床上:“对不起,我没以为会喝多。”

  “那款酒喝着太顺口了,很容易醉,我不在的话绝对不能在外面多喝。”商陆也坐起来伸了个懒腰,“不过有我在呢,没事,趁机多喝几口也是赚了。”

  “其他人呢?也都留宿了吗?”薤白好奇地问。

  “嗯,他们说不定还在昨晚掉线的位置吧。”商陆回忆着昨晚张航的那句“阿龙你把王曜华拎上二楼,剩下那俩就扔在这儿吧,反正死不了”,默默地点点头,“看来张航同志对待员工的核心思想就是死不了那就问题不大。”

  “不要继续开玩笑了,”薤白说着就爬起来寻找衣服,“快点起床,不能在人家的家里做最后一个走出房间的。为什么会被留宿啊,我什么东西都没有带,难道要素颜出去面对那些大佬吗。”

  “别紧张,你也看到他们那个样子了,跟传统的大佬比起来还是不一样的吧。”商陆慢吞吞地穿着裤子,走去洗漱间摸了摸薤白的肩膀。

  “不管是传统还是超前,只要我们做到让人挑不出毛病就可以了。而且你真的觉得他们和传统的人不一样吗?昨天每句话都像是在试探,每一个眼神都是在审视……等一下,这个房间里不会有窃听吧。”薤白被自己的假设吓得一个激灵,紧张得动都不敢动。

  商陆拿起一次性牙刷,把牙膏挤上:“如果真的有,那就说明他们也不过是一群小人,我们光明正大做事就好。”

  “……我不想再跟聪明人交往了,太折寿了。”薤白撑着水池,看着镜子当中乱七八糟的自己,喃喃着。

  商陆吓坏了:“什么意思!?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可先说好了,我不是聪明人,我是傻子。”

  “你是,你是傻子!傻死算了!”薤白推着商陆的腰,“一点儿准备都没有就摇摇摆摆地迈进虎穴,还在人家洞里留宿?你昨天和张航聊出什么门路来了吗?”

  商陆把牙刷递到薤白嘴边,表情稍作犹豫:“嗯,他非常主动地跟我聊了聊他打算做的项目,我挺震惊的,他的每一个打算都是在国家基础建设方面。像是他打算优化国家铁路,打算给国家电网升级,紧接着是彻底舍弃目前所有无线通信方式,统一成6G。”

  薤白差点儿忘了要怎么刷牙:“国家领导都不一定有这么多想法。”

  “体制里的人在意的是自己的政权,体制外的人一部分想着这么进入体制、一部分想着怎么赚钱,剩下的全都在想要怎么活着,根本没太多人考虑发展方面的问题。即便真的有人想了,也可能会因为能力不足而没有办法执行,或者执行到中途遇到了无法逾越的困难。”商陆也开始刷牙,一时之间只有唰唰唰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

  吐掉嘴里的薄荷味儿泡沫之后,薤白盯着镜子中的商陆:“虽然只是听起来,但好像真的是个在端正的道路上非常激进的人啊。你和他说什么了没有?”

  “他倒是问我将来打算走什么方向,”商陆用毛巾擦了擦嘴,“我没有和他说我现在具体在和谁做项目,也没有说我在拍具体的什么样的电影,他的意思可能是问我将来打算做科研还是专心娱乐圈吧。”

  “你怎么回答的?”

  “我想不通,他要是对我一点儿了解都没有,为什么看起来就像是已经知道了我为什么想要接触他了呢。可是我也不知道他具体了解了多少,信息不对等真的会让人心里很没底。所以我回答说还在犹豫,也许就这么浑浑噩噩地在两条路上一直走下去了。”

  薤白也跟着发愁起来:“在昨天之前一直都是我们想要他来帮助我们,但是现在怎么又感觉他好像也在尝试着拉拢你呢。”

  两个人在镜子中对视了一下,同时用力叹了口气。

  六点半商陆和薤白走出客房门,到客厅时发现休斯和威尔还在睡着,张航夫妇和王曜华还不见身影,阿龙却已经开始磨起咖啡了。

  备餐台上也已经摆放了两排英式早餐,摆盘相当讲究,商陆忍不住朝阿龙发问:“你做的?”

  阿龙将咖啡粉倒进滤纸漏斗当中,举起细嘴儿的水壶,从内向外画圈地往咖啡粉浇着热水,咖啡的香气蔓延开:“有厨师过来专门准备的。你们要喝咖啡吗,还是果汁?”

  “咖啡就好。”商陆带着薤白坐在吧台上,即便男主人不在,也还是保持着拘谨,“话说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怎么称呼?”

  “有栖川,”阿龙将已经准备好的两杯咖啡端到商陆他们面前,“有栖川龙之。”

  “这个名字……你是日本人吗?如果不是的话很抱歉。”商陆已经不觉得惊奇了,但是面前的人说起中文来相当标准,没有半点儿奇怪的口音,和沙发上那俩外国人完全不一样。

  而且,昨晚张航聊起怎么认识大家的时候,唯独没有提和这位有栖川龙之的相遇。

  “是日本人,”阿龙点点头,“中文从小就在学,所以碰巧可以说两句而已。”

  “这已经不是可以说两句的程度了吧大哥,”商陆觉得这人自谦得有点儿太夸张了,“我还以为你是在中国长大的日本籍呢。”

  “……我倒真希望会是那样。”阿龙说这话时声音很轻,随后注视着商陆和薤白手上的戒指,“你们是在哪里结的婚?”

  二人下意识摸了摸戒指,相视笑笑,回答:“严格意义上来说,我们还不算是结婚了,只是成为了对方的监护人。”

  阿龙点点头:“恭喜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