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因为华哥不来就不想来啊！我们是去看老罗的，老罗多想你啊，你个没心没肺的白眼儿狼。”朋友一连骂了几句。
“跟王曜华有什么关系，只是我最近又要做实验又要拍电影的，没空而已。”
“得了吧你，你就是不想来。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儿了，靠。”
商陆笑了一声，心说这个同桌那么多年来都还是没有变化，但是他最怕的也是这个，他怕大家都还是当年那样没有变化，只有自己变了。
发生了巨大改变的自己，还能再融入那个集体吗？
“高中我们班啊……都是些像才神、甄哥那样的人。”商陆在上午送薤白去学校的路上，忍不住谈起往事，“我一直不觉得自己是天才，也是因为在最有可能改变自我认知的那几年，身边的人几乎都跟我差不多水平。”
薤白听得很认真：“那应该是一件好事吧？”
“是好事，但是偶尔……你偶尔有没有过一种想要成为与众不同的人的想法？”商陆从来没跟人透露过这种小家子气的心思。
“当然有，每个人小时候都会有这种想法吧，想要与众不同，疯狂支持喜欢的一切、贬低讨厌的一切。书上说这算是一种自我意识的膨胀时期。”薤白点点头，“我因为小时候过得太复杂，本身就已经很与众不同了，现实给我的与众不同感远远超过了我的需求……所以我反而很害怕跟别人不一样。”
“原来如此，也是哈……但是我在经历那个时期的时候，周围人每一个都很有个性，可是我一直找不到我的个性，所以只能跟随着别人。”这话说出来之后，商陆觉得心里有个包袱突然放下了，“说真的，我不是很喜欢以前的自己。”
大家喊自己陆神陆神的，听起来显得自己很牛，可是商陆知道，那只是同学对自己的调侃。
因为自己很高，是女生之间公认的帅哥，是带着班级篮球队拿下学校第一的最强中锋，是学校文化祭上指弹电吉他的吉他手，是个说出去的话任何人都会评价为优秀出众的人。
但是他成绩止步于年级前五十，物理竞赛只能拿银奖，女朋友只能是别人挑剩的。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那个长得秀气、性格阳光、物理竞赛金奖、数学国家队都不稀罕进、年级排名没掉过前五、自发地搞起校园文化祭的天才，是商陆最好的朋友。
于是大家谈起商陆，那就是“华哥的大跟班儿”，是曜华身边最神的一个陪衬。
找不到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的那些年里，商陆很感谢王曜华允许自己跟在身边，但同时也非常反感那种寄生关系。
回到高中，那不就相当于回到当初了吗？
“以前……”商陆忧虑地看着前方。
“商陆。”薤白轻拍着商陆的肩膀，“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已经找到自己的个性了吗？”
商陆思考了一下，迷茫地摇了摇头：“还是跟高中差不太多，不过就是身边没有特别牛的人了，显得我好像有多厉害一样。”
“是吗，那你觉得你现在已经找到自己的个性了吗？”薤白继续问。
“至少我找到我想做的事了，也找到了我喜欢的、真正喜欢我的人。”
“那个性会随着这些而改变吗？”
“不会吗？我觉得我现在比以前要成熟多了啊，我能看懂股市行情，也能在高层游走、鞋都不湿，还在做机密项目。”
“这些都只是能力啊，和个性又没有关系。”薤白一语道破，“在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就觉得你与众不同了，不光是因为你天天念念叨叨地说电脑服务器代码网关的事，还有一部分最重要的就是……你能够轻轻松松的让别人感受到你的温柔，还有你那种对一切都满不在乎的姿态也很容易感染到别人。”
商陆把车停在心理学大楼附近，转过头看着薤白：“你是在说我吗？”
“是啊，我是在说你，”薤白捏了捏商陆的脸颊，“不要再光顾着肯定自己的能力、否认自己的精神内核了，我认识的商陆，从一开始就是个精神世界广袤无垠、对别人无限包容的人。”
心头的阴霾，瞬间就被两句话吹散了。
商陆呆愣愣地盯着薤白的脸，刚刚烦躁又沉闷的心情、逐渐放晴：“真的吗。”
“真的，”薤白稍稍歪头，过去抱了抱商陆，“你总是反思自己，把缺点摘出来反复推敲，这乍一听好像是很成熟的人，但是真正成熟的人，不会连自己本来的样子都认不清吧。你之前说，看清自己很容易、承认很难。但是说真的，看清自己也没有那么容易吧。有的人故意忽视自己的缺点，有的人故意忽视优点，看到的都不够完整啊。不过没关系，我来告诉你，我眼中的商陆，一直都是拥有个性的人。”
商陆闭上眼睛，感动得肩膀都在颤抖。
“我大概能想到你不想回到高中的原因，结合你曾经的话来想想，你明明是把王曜华当做你最好的朋友，但是大家仿佛都不是这么认为的，包括王曜华在内。朋友应该是平等的关系，但是他们让你在王曜华身边感到了自卑，这实在是太伤人了。”薤白语重心长地说，“所以，如果你的高中同学是这么不尊重你的话，那咱就不回去，有什么大不了的。”
商陆回抱住薤白，像是抱住了从豪华游轮上扔下来的梯子，他一点一点向上爬，翻上了游轮，从此不必在苦海当中独自挣扎。“嗯……谢谢……”
“嗯，不客气，哈哈，我们大概是互相说谢谢说得最多的伴侣吧。”
“有什么不好的，发自内心的感谢，也算是一种告白啊。”
“也对，确实，每次听到你说谢谢，我都很开心。”
“我也是……”
“好啦，心情好点儿了？”
“嗯。”
“那我可以去上课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