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自己承认了之后呢?”

  “不知道,会活得坦然一点儿?又有可能会做出一些曾经怎么都不愿意妥协的选择。”

  “那如果说一个人向另外一个人承认他很寂寞呢?”

  “那也许……是在求救吧。”

  商陆低头看着脚下,用力叹了口气:“甄哥以前对我坦白的时候,老实说,我还挺害怕的。”

  “害怕?”薤白扭过头认真看着商陆的脸。

  “嗯。”商陆反过来攥着薤白的手指,“因为……我以前也几乎和他一样。但我不想承认,逃避了好多好多年。”

  薤白贴着商陆的肩膀,想要以此来传给他一点力量:“人还是要更关注当下啊,现在有的才是真的,过去的、未来的,都不算数。所以,以前的你是怎么样,已经不重要了。”

  商陆稍稍侧过头,看到薤白依旧正在认真地注视着他的脸,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感觉脸颊发烫,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视线:“谢谢。”

  “我也该谢谢你。”薤白摇了摇头,沉思片刻,继续说道,“你没有因为认为我听不懂、所以就放弃说给我听了。我一直害怕你拒绝解释你的想法,因为毕竟不管我怎么努力,从智商这方面来说,这辈子我都追赶不上你。虽然你可以向下兼容,但一定会有一刻……就像刚刚那样,突然就想要找一个能够理解你的、可以和你产生共鸣的人。我虽然不可能完全站在你的角度去看待周围的一切,但是至少你说给我听,我可以感受到你的心情。

  “我们……我们啊,我们普通人总是习惯去认为自己是不受眷顾的,羡慕高智商的人随随便便就可以看懂很复杂的事情,羡慕他们轻轻松松就可以爬到很高的位置,羡慕他们用和普通人同样程度的努力就可以拿到远比普通人能拿到的更多的成就与回报。这些东西都很重要不是吗,地位、财产、成就,很多人拿这些当作人生的意义呢。

  “所以我们习惯去遗忘那些生来就不太普通的人究竟面临着什么样的痛苦,那种痛苦,我们真的很难感同身受,甚至有时候会觉得那就是那些人在矫情、在开玩笑、在无病呻吟。互相理解真的是一件很难的事啊,如果我没有爱上你,或许在我看来、你也就像是那些人一样,坐拥一切却还要喊着自己很寂寞。”

  商陆听着,心情彻底平静下来,再次回过头和薤白对视。

  “商陆,和我在一起,你真的觉得那种寂寞感得到缓解了吗?”薤白认真地问。

  商陆也认真地思考过后再回答:“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甚至不知道寂寞是什么意思。”

  “真的?不是哄我开心?”

  “真的,不是哄你开心,”商陆笑了一下,“还是说你觉得我是在骗你吗?你见过我寂寞的样子吗?”

  “在梦里见过。”薤白也笑了一下。

  “梦里?”

  “嗯,梦里你还是个学生,穿着校服,坐在篮球场的角落。”薤白回忆着那个梦境,视线也延伸到远处。

  “然后呢?”商陆追问着。

  但是薤白没有说话,而是用眼神示意商陆朝前方看。

  前面百米之外的地方,甄远峰正一个人走在路上。

  “看来思想教育已经结束了啊。”商陆叹了口气,“要过去找他吗?”

  “梦里……”薤白却没有正面回答他,“梦里我,朝你走了过去,然后你好像是也看到了我,然后站起来也向我走过来。”

  商陆心里一颤,感动得无话可说。

  “所以我想……会不会甄教授也在等着有一个人能够坚定地朝他走过去呢?当他看到的时候,是不是也会站起来和对方迎面相遇?”薤白说完,抿起嘴唇,也不知道是难过还是期待。

  商陆突然就有了罪恶感,原本他把甄远峰“送给”韩建涛,是为了和韩建涛进行利益上的捆绑,他从来没想过那两个人之间真的会有什么情啊爱,根本就没有把他们当作有感情的人来看待。但假如说,在磨合的过程当中,他们真的产生了什么感情的话……

  那么甄远峰会像普通人一样,心情随着感情而波动吗?

  “甄哥!”想着,商陆突然朝前面喊了一嗓子。

  甄远峰闻声停住步子,转过身的时候,商陆和薤白两个人已经朝他跑起来了。

  “上午抱歉,怎么也不该打人。”甄远峰面无表情地朝商陆道歉。

  “您这是被校领导逼着道歉的吗……”商陆被那个表情搞得哭笑不得,“不用,您生气也有生气的道理,但其实我们都知道您写错了,就只是没有……指出来。”

  甄远峰缓慢地眨了眨眼睛,然后“哦”了一声,继续朝数学大楼慢悠悠地走着。

  “甄哥,昨晚发生了什么吗?”商陆记得昨天甄远峰是回了和韩建涛一起同居的家里,所以其实许若琳的猜想是有据可循的。

  甄远峰歪了下头:“吃饭看书洗澡睡觉。”

  “……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薤白拉住马上就要开始吐槽的商陆,换了个问法,重新问了一遍。

  “没有。”甄远峰平静地回答。

  “那……今天早上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吗?”薤白换了个时间段。

  甄远峰停住步子,看着身旁的两个人:“韩建涛说今晚要去相亲,所以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