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靠,你是不是傻,三十多当官儿直接就是处长的,这已经是天上的龙下来体验人间了好吗。”

  “可是老部长的孙女儿也一样是天上的凤凰啊。”

  “真要是凤凰谁会把她这么年轻就拉去联姻,老部长这也是为了稳住自己的在当局的影响力呗。”

  “也对哦……这么一想三十多也蛮年轻了,而且男人越老越有魅力?有钱有权,那老婆不就是随便挑的吗。”

  韩建涛一整天的好心情都被这两个人彻底毁了,他举着空杯子回到办公室,在下一批提拔人员名单里找到刚刚那两个人,发现其中一个正巧是来年入编。他把这个人放在解除派遣合同的名单里,另外一个也取消了升职资格,并且在评价里重重地写了几句气话。

  写着写着他突然停下来,开始不明白自己是在做什么。

  是为什么而生气呢?因为有两个年轻人在背后调侃自己的人生?还是因为他们调侃自己的生活?

  还是……单纯因为想到自己接下来要以“老部长的孙女不好推辞”为理由而不得不去和一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去相亲呢?

  自己根本就是在气自己。

  韩建涛恢复了茶水间两个人今后的仕途,删掉了负面评价,然后躺在转椅上盯着天花板愣神。

  再这样下去,早晚有一天,自己会遇到一个真正无法推脱的人,然后结婚,然后生子,然后把那个永远得不到父爱的孩子送上永远得不到爱的仕途里。

  天上的龙?

  呵。

  活得不如地上的鸡。

  他再次想到甄远峰今天早上的样子,细细回忆的话他从对方的脸上感受不到任何爱意,更没有不悦或者嫉妒之类复杂的情绪。也许甄远峰也是在觉得自己很可笑吧,这样每天都在兴致勃勃地经营着两个男人之间的生活,期待着能得到一个真心相爱的伴侣,但与此同时居然还要应付着和无辜的小姑娘之间的政治相亲。

  这样想的话,早上的吻可真是讽刺至极。

  因为甄远峰是天才,天才不会用复杂的语言来指出你所做的事情有多么不可理喻,他仅仅只是用一个疑问句、一个陈述句和一个不含感情的吻,就让韩建涛开始反省自身了。

  即便如此晚上韩建涛仍然选择赴约,在平庸的高档西餐厅里为身上喷着厚重香水味儿的小姑娘拉开椅子,挑选几款平庸的昂贵名酒,端起平庸的奢侈高脚杯,和那平庸的贵族大小姐轻轻碰杯,碰撞出平庸的清脆声响。

  “孟娇是北大毕业吗?”韩建涛谈吐自然地带着话题。

  面前的闻孟娇客气但又不失热情地笑着回答:“嗯,北大俄语系。”

  “很优秀啊。”

  “没有啦,考不上其他的,只好学语言。”闻孟娇摆了摆手,“不过因为学了俄语,就想去俄罗斯看看呢。”

  韩建涛完全不知道俄罗斯都有什么,脑子里能想到的只有一个俄罗斯方块而已:“那边有什么美景吗?”

  “莫斯科不是很浪漫吗?”闻孟娇笑了笑,“但是我也没有去过,大学倒是跟朋友一起去欧洲玩儿了一阵子,还在剑桥参加了夏令营。”

  “欧洲旅游的话,很惬意吧。”韩建涛记得自己当年赴美留学也会三天两头跑去英国和德法,不为别的,只想感受一下和说着不同语言的gay上床会有多么快乐。

  他当年遇到的最浪漫的一个小哥儿就是在法国,对方会拉着自己在巴黎漫步,会在艾弗尔铁塔下忘情地激吻,会带自己到别墅的顶层露天亲热、狠狠地干自己,然后送戒指求自己一辈子留在法国。

  这一切都只是发生在一天之内,韩建涛果断拒绝,看着那小哥儿哭得可怜,甚至还让他有点儿心生不忍,但转天就看到那小哥儿的怀里又搂着另外一个亚裔。

  可是这些,他也不能跟面前的小姑娘说。

  “嗯嗯,韩先生最喜欢哪个国家呀?”闻孟娇歪头问着。

  韩建涛不假思索:“法国吧。”

  “哇,韩先生难道很喜欢浪漫吗?”

  韩建涛愣了一下,觉得对方口中的“难道”二字用得十分精妙:“偶尔浪漫一下也没什么不好吧,我只是这样觉得。”

  “我以为韩先生是稳重类型的,那我们将来一起去法国吧?”闻孟娇笑得天真无害,“我还会读三年研究生,所以有很多空闲时间,就看韩先生的日程安排了。”

  小姑娘虽然比韩建涛年轻十岁,但从谈吐来看也像是经历过“专业”的培养,这样自信乐观、落落大方的女孩儿,在韩建涛看来明明可以找到更优秀的男人,而不是听从家里的安排和自己相亲。

  为了对方的未来着想,韩建涛采取了一直以来的相亲政策,开始对女孩儿爱答不理起来。

  这种爱答不理其实需要很大的技巧,既不能让人觉得自己失礼,又不能给对方一丁点儿希望。所以韩建涛无论是吃完饭后送女孩儿上车,还是下车到酒吧的时候和女孩儿坐下来点酒,他都和对方保持着一定距离。

  闻孟娇也是聪明人,大概是很快看出了韩建涛的意思,所以在酒吧里趁着酒意把话挑明:“圈子里的人都说韩先生是求而不得的绅士,我以前还不当回事儿呢,今天真的百闻不如一见。”

  绅士这个词用在韩建涛身上可真是太可笑了,他心里琢磨着万一要是国外的那些炮友听到了这个形容之后,会不会笑得直接脑出血。“是孟娇太客气,可不是我绅士。”

  “我没有客气啊,没有客气的。”闻孟娇摸着鸡尾酒杯的杯托,有些感慨地低下头,“既然韩先生对我没有意思,那我可以问问吗,韩先生喜欢什么样的女性呢?更温柔的吗?还是更活泼一些?”

  酒吧里灯光昏暗,音乐也充满节奏感,即便是他们坐在贵宾席的沙发上,也依旧离不开吵闹。在这种环境下,韩建涛看着闻孟娇的那张精致的脸蛋,觉得对方少了一丝大家闺秀的贤惠感,多了一丝放荡不羁的狂野。就连香水的味道似乎都变了,大概是刚刚去洗手间补妆的时候特意换的吧,从稳重的香气变成了带着麝香的野玫瑰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