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根本就没有思考过想要得到谁的祝福这回事,一切都是我的决定,不需要任何人支持,也无所谓任何人反对。当我……真的找到一件想做的事情时,心里是这样想的。”商陆盘腿坐直身子,稍稍靠近蒲薤白:“我和你讲一件过去的事,你可能不会很想听,是有关王曜华的事。”

  “……我不想听,”薤白非常诚实地说出心里话,“但是,我希望你可以讲给我听。”

  商陆无奈地笑了一下,点点头:“我本科的第一志愿是清华,但其实我对清华没有任何想法,当年的我觉得考多少分就随便选一所学校就可以了。而之所以第一志愿写清华,是因为我和王曜华之间有一个约定。那个约定是他强加给我的,他说因为我从来没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他来给我一个目标,他也会一起朝着同一个目标而努力。所以我们两个人的第一志愿,都是清华。

  “但是他高考语文不及格,他说跟清华没有缘分,所以随便选了一所以他的智商来说几乎可以说是暴殄天物一样的学校。他是在看着我在志愿上写下清华的编号之后,才跟我说他已经把志愿交上去了。所有人都不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我知道,他是故意的,故意把作文写跑题,故意选了一所普通的学校,为了彻彻底底地然让我和他走不一样的路。

  “我根本不知道他选择的哪所学校,但我知道一定不会是清华了,所以我在提交志愿的时候没有选择服从调剂,自动掉档到了第二志愿。五年了,我一直都在想他为什么要那样做,他真的是我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所以那种感觉就像是……被最好的朋友背叛了一样。很幼稚,我知道,但真的很让我堵心。所以我们自从填完志愿,再也没有见过面,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薤白有些动容地眨了眨眼睛:“这真的是……很让人堵心啊。就好像你把他当作朋友,但他却没有同等地看待你。抱歉,我当初居然还说什么你们将来还会在同一高度的平台上见面什么的,抱歉……我那时候也不知道……”

  “应该是我向你道歉,以前我总是很怕把王曜华的事情告诉你,你会多想。但现在我自己想通了,也就觉得都是些无所谓的事情了。”商陆长舒一口气,“我不知道他最后那样耍我到底是别有用心还是无心之举,但我现在很庆幸高中之后的人生里没有他的存在。没有王曜华,学校里最受关注的人就是我,在群体里大家是以我为中心聊天,赢球之后的庆功会上大家都会和我敬酒。没有王曜华,好的人、坏的人,全都被我见识到了,甚至工作之后遇到更多形形色色的人,需要我自己去分辨,去判断大家的情绪和思想。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商陆说到这儿,再次停下来,在水中握住薤白的手:“因为没有王曜华,所以我才能找到让我自己心动的人、让我自己心动的梦想。”

  “这真的有什么因果关系吗?”薤白听得一头雾水,但莫名还有点儿感动。

  “当然有关系,在王曜华身边的时候,我根本就没有什么自己的思考,因为只要跟着他胡闹就足够快乐了,所以我根本懒得去思考。以前他说他是在罩着我,我还不服来着,回过头想想大概就是那么回事儿。只有彻底离开他,我才能成为我自己。”商陆揉捏着薤白的手指,认真地说——

  “我其实骨子里真的是个很无聊的人,没有目标、没有追求,自以为是、目中无人,那些自称喜欢我的人总是想要改变我,想要把我改变成他们喜欢的样子,而且他们几乎都得逞了。我现在根本不愿意想象那样的人生会是什么样,应该会是大多数人所认为的幸福人生吧,但是在那个幸福人生里,我几乎是个被别人捏造出来的角色啊。

  “所以遇到你,我真的感觉很庆幸。你不会想要改变我,也不期待我能够做出什么改变,好像只要我是我就足够了。面对这样的你,让这样的我开始不得不反思,我是不是应该主动做出改变。薤白,我也想要像你一样能够去发自内心的关心别人,我也想要和别人共情,我想要同情心、同理心。我想要在看到一个不好的现象时,第一反应不是这个现象违法了,而是这个现象有悖于人情。

  “我想努力成为一个更温柔、更强大的人,成为站在你身边的时候、我自己觉得我的确配得上你的那种人。”

  薤白真真切切的从商陆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力量,此时此刻的感动不同以往,薤白没有想哭的冲动,但浑身却止不住微微颤抖着,好像下一刻命令他去扛着枪上战场他都义不容辞。

  “所以,别人怎么想、社会怎么想、世界怎么想,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只关心你怎么想、我怎么想。”商陆再次强调着。

  “我明白了。”薤白也回握住商陆的手,然后两个人坚定地对视了几秒。

  最后几乎是同时忍不住笑出了声。

  “在浴缸里宣誓个什么啊!莫名其妙!”薤白拍着水面溅起水花。

  “是不是人在洗澡的时候就容易发散思维啊,啊,水溅到眼睛里了。”商陆闭上眼睛委屈地念叨着。

  “抱歉,别用手揉,眨眨眼就好了。”薤白拦住商陆的手,凑近看了看,“我看看眼睛红了没有。”

  商陆小心地睁开眼,薤白也扒着对方的眼皮仔细看了看。

  看着看着,他们就吻到一起,之后除了身体之外也不再有其他的言语上的交谈了。

  转天下午四点左右,商陆左手拉着行李箱,右手拉着薤白,高调地出现在北京国际机场的国际出口。

  出口处围满了各路媒体,相机和话筒到处都是,记者几乎靠着体力再互相挤着站位,争先恐后地把自家话筒递到商陆和蒲薤白的面前。

  “你们对邓红在跨年晚会的言行有什么看法?”

  “请问这是你们实现排练好的一出闹剧吗?”

  “你们真的是在交往吗?”

  “关于同性恋婚姻不合法这件事你们是如何看待的?”

  “邓红和你们是什么关系?”

  而那些记者并没有完全得逞,他们与商陆和蒲薤白之间还隔着一道人墙。部分是阳起石和赵问荆雇来的保镖,另外还有一部分是商陆和薤白的粉丝们自发形成的保护组织。

  现场成了嘈杂的推搡大战,还有部分体力不行的粉丝们在不远处举着牌子喊着“永远支持你们”,一切都发展得像是一场荒诞的闹剧一样。

  “在正式通知你们媒体之前,我们不会有做出任何表态,你们所撰写的一切新闻,目前全部都是你们的肆意妄想。你们作为媒体人,实在是失格。”商陆完全不慌,说话时铿锵有力、顿挫有致,并且全程都没有松开薤白的手。

  在场的人全体愣了一下,很快记者再次吵吵嚷嚷起来。

  商陆干脆掏出手机,直接报了警,而且是直接叫来了欠他人情的刑警郑勇。

  “这种治安案件不需要叫刑警吧。”郑勇很给面子快速出警,那些举着防爆盾牌的警察很快就把人群镇压下来,而商陆和薤白也因此得意离开机场。

  “看那些人数和精神状态,就很难说会不会发生什么肢体冲突。”坐上郑勇的车之后,商陆也没有和他扯什么闲话,“可能最近一段时间要经常麻烦你了,会给你添不少麻烦吗?”

  郑勇转过头看着后排的两个人:“你们应该知道这不是什么长久之策吧。”

  “我们也没有把这当作长久之计。”

  “你们不给正面回应,媒体会一直骚扰下去。”

  “哈哈,给了正面回应也会骚扰啊,问题根本就不在我们是不是回应上,而是在我们能不能给出别人想要听到的回应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