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お雑煮,”商陆耐心地说,“是咸口儿的年糕汤。”

  薤白立刻现学现卖,朝着摊位老板说着“请给我一份杂煮”,然后低头认真地找着一百日元的硬币,稳稳地放在老板的手心里,然后在等待找零的时候开心地晃着身子:“老板真的听懂了啊!我发音明明那么不准。”

  “很准啊,”商陆摸了摸薤白的头,“而且很好听。”

  “你确定?确定不是你脑子里有滤镜?”

  “很确定,你的声音就很好听,说日语的时候……更温柔。”

  冬夜、天冷,所以商陆也分不出来薤白耳朵和脸颊通红到底是冻的还是害羞的,但不管怎么样,他都觉得很可爱。“暖宝宝还是分你一个吧,冷不冷啊看你脸都冻红了。”

  “不用。”薤白从老板那里接过零钱,然后捧起年糕杂煮汤,“这个就很暖和。”

  他们跑来跑去买了不少东西,最后找了个还有空座的帐篷下,还没坐稳就迫不及待地用甜酒碰了个杯。

  “新年快乐!”

  说完,他们昂头喝了一小口,惊人的甜度让商陆立刻笑出声:“这特么也太甜了哈哈哈。”

  薤白捂着嘴艰难地咽下去:“我该想到的,不过还真的是挺烫嘴……”

  “喝下去可以暖胃,还是喝了吧。”商陆又用筷子夹起一块儿年糕,“用咸的来中和一下。”

  薤白张大嘴接住了年糕,嚼着嚼着就笑了起来:“这个年糕的味道也好怪!”

  “是什么味道?”商陆也吃了一口。

  “是各种食材本身的味道……”薤白看着商陆那复杂的表情。

  “是健康的味道……”商陆认同地点着头。

  于是他们吃了红豆味儿的红豆,萝卜味儿的萝卜,荞麦味儿的荞麦面,最后用那杯齁甜的酒作为收尾,虽然没吃饱,但也不算饿着肚子了。

  返程的时候也是排队去坐跨年当晚通宵运行的山手线电车,车座有暖气的缘故,坐上之后终于能让人彻底回暖。车厢里有还没有褪去兴奋感的年轻人正小声聊着天,也有已经喝醉的人正歪头睡着觉,有一个人站在角落听歌的,也有两个人贴得很紧依偎着坐在一起的。

  商陆看着窗户上反射出的自己与薤白,看着看着就入了神。

  “这样感觉真好。”商陆用腿轻轻碰了一下薤白的腿。

  “嗯。”薤白没有问他具体是指什么感觉,好像是心底已经明白了他在说什么,所以坚定地回应着。

  “普通地坐着电车,普通地牵着手。”商陆轻声叹了口气。

  “嗯。”薤白把头靠在商陆的肩膀上。

  “普通……真好。”

  “嗯。”

  电车报站“东京”的那一刻,两个人都没有急着站起来,而是盯着车门打开、盯着车门关紧。

  他们不再说话,头靠着头安静地看着电车再次启动,安静地听着每一个报站,安静地观察着车厢里的每一个人。

  全程三十站的环状线,他们坐了整整三圈半,耗时三个半小时。

  下车的时候天已经微微亮了,两个人站在东京站的广场上,昂头看着被高楼围起来的天空。

  “我可能以前做梦都想不到,将来有一天我会喜欢上东京。”薤白小声念叨着。

  “是啊,我可能就更想不到了,将来有一天我会动离开祖国的念头。”商陆也低声说道。

  “曾有……多少人,曾有多少人为这座城市努力过呢。”薤白歪头问。

  商陆摇了摇头:“不知道,但是大概……从1945年之后,到如今,这七十七年来有过上亿人都在这里留下过奋斗的痕迹吧。”

  “七十七年。”薤白回忆起昨天商陆在街头说的那番话,“六十七万多个小时,已经足够可以改变一座城市了。”

  “也足够可以改变一个国家。”商陆长叹一口气。

  薤白昂头看着那阵白雾,然后也故意哈气,看着白雾混在一起:“说得好。”

  “走吧。回酒店泡个澡,睡个觉,有精神了之后再好好看看我们要回去的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

  “在那之前我可以申请好好吃顿早饭吗。”薤白举手提问。

  “当然要去,自助啊那可是,我高低要干掉两碗白米饭配上A5和牛。”

  “哈哈,看咱俩这点儿出息……”薤白再次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