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有目标吧，就是到目前为止，有过吗？”
“没有。”
“那我送你一个目标？”
“哈哈，这还能送？”
“一起考清华吧。”
“你特么不是已经被保送北大了吗！？”
“啊，嗯，我拒绝了。”
“你……什么了？”
“拒绝了。”王曜华傻笑了一下，把空瓶子从三楼的室外走廊上直接扔到楼下的垃圾桶里。
“为什么要拒绝？”商陆从那时候就已经看不懂王曜华的所有操作了。
王曜华跳上窗台，用力鼓了鼓掌：“为了跟大家走一样的路，为了看到大家都能看到的风景，为了让活着这件事变得充满趣味，为了……找到一个不错的目标。”
“开玩笑，你不是一直都有目标吗，先是毁灭世界，然后是改变世界。”
“那就只是说出来糊弄人的，谁会信啊，真的搞笑哈哈哈。”王曜华抱着双臂，放肆地笑着，“总会有人来问你，有什么目标啊？你要是说没有，他们就会说，嘿你这人，脑子这么好，却不对社会有所建树。那他们希望我能有所建树，那我就去给他们种树，撒种子、浇水，说得天花乱坠。但我自己压根儿不信，什么改变世界啊，开玩笑。”
商陆当时心里还有点儿沮丧：“可你明明一直都很清楚自己下一步要做什么。”
“都是给自己找点儿乐子而已，其实我做的那些事情根本没有挑战的感觉。你要知道，如果说不去挑战一个有可能会失败的事情，那就谈不上克服，谈不上逾越，更谈不上什么进步、成长了。想做一件事情，轻轻松松就成功，即便这件事在别人看来可能非常牛逼，那也不算什么啊，只能说你在做这件事的时候，能力已经匹配上了。别人可能会觉得，啊，你做了这么多事情，我们应该尊重你。可是你自己呢，你会觉得，他们为什么要尊重呢？他们的尊重反而显得你很可笑，非常滑稽。”
“你将来干脆去当个哲学家算了……”商陆最烦跟这个人辩论，说什么都像是在跟你打太极一样，“所以你觉得拒绝北大，选择高考，这算是一个有可能会失败的挑战？”
“要是他们不考语文，我觉得确实不算是挑战。”王曜华蹲在窗台上，认真地点点头，“考语文就很难说了，当初跟北大面试的时候也说，语文我很少能及格。”
“合着你就是想挑战一下语文？”
“诶，就是想，不行吗。”
“这你问我干嘛，行不行的都是你自己的事情。”
“啊哈哈哈。”
“那为什么要让我一块儿考清华呢？”商陆靠着墙壁，低头看着王曜华的侧脸。
记忆里王曜华的长相非常清秀，看侧脸的话，必定会首先被对方的长睫毛吸引。
“反正你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该做什么，这么多年不都是吗，你总是要去做我想去做的事情。”
这句话让商陆听得非常不是滋味儿：“你什么意思啊。”
“就字面儿意思啊。”王曜华昂起头，对上商陆的视线，“还是说，你觉得我放你不管会比较好？”
“呵呵，说得好像你在照顾我一样，这不是笑话儿吗。谁罩着谁你自己心里没点儿逼数儿吗。”
“你看你看，一说就急，这么着急去攻击，那意味着什么呢。嗯？”
“啧。”商陆按捺着脾气，不再说话。
“我们一起去清华，就这么约好了，嗯。”王曜华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将来有一天，希望真的能有那么一天，你也好我也好，我们都找到一个……需要我们努力才能够达到的目标。听说有目标的感觉非常好，一边害怕会失败，一边又充满期待。哇，那是什么神仙感觉啊，应该是嗑药一样会让人很嗨吧。你想啊，仔细想想，前面就是你梦寐以求的地方，你会心平气和地走过去吗？你不会吧。你会战战兢兢地、犹犹豫豫地、充满期待地、紧张地、激动地走过去。
“然后当你走过去的那一刻——”
商陆昂头看着面前的数学大楼，犹犹豫豫地、战战兢兢地、紧张又激动并且充满期待地迈出步子，走着走着跑了起来，跑上三楼，推开研究室的门。
“当你走过去的那一刻，又会觉得也不过如此。”
王曜华的话音在脑海中刚刚落下，商陆就走进了研究室的门，他看到冯树才还是在老地方盯着白板愣神，甄远峰还是在冯树才旁边用粉笔戳着大腿，地上还是遍布着混乱的草稿纸，后排的贠伟辉还是躲在电脑屏幕后面一下又一下地按着键盘。
刚刚走进这里之前的那些复杂的情绪全部消失，商陆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心情，像是充实又像是空虚，然后心里默念着“果然不过如此”。
“你又是最晚来的。”甄远峰嘬着牙花子，嫌弃地瞥了商陆一眼。
商陆贴着墙走到自己的位置：“不好意思，刚刚去干了点儿别的事儿。”
打开背包之后，商陆把一个屏幕中间有个洞的手机掏出来，顺便又掏出来一盒修手机的工具。
“那是……什么？”坐在最后方的贠伟辉注意到商陆手里的东西。
甄远峰和冯树才闻声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