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去医院看看吗?”商陆转过身追问,“我认识一个神医在协和,可以让他帮你抢个号。”

  “不用,就是困了。”甄远峰连声道别都没说,径直回到了主卧那边。

  常山小口品着酒,咂摸着其中的味道,然后用酒杯指了指那道重新关上的门,用嘲讽的语气对韩建涛说:“哟呵,你让他睡主卧,那你睡那儿?”

  商陆和蒲薤白两个人同时看向韩建涛。

  韩建涛在感受到这齐刷刷的视线之后,有些烦闷地喝了口酒:“主要是当时把他接过来的时候太急,其他客房没有收拾,暂时就让他睡在那儿了。”

  “这不对啊,你难道睡客房?”稍微喝了点儿酒的常山变得更不想轻易放过韩建涛,他故意用挑衅的语气说。

  韩建涛盯着常山看了几秒,终于下了逐客令:“你们常总喝多了,带他回去休息吧。”

  “嗯,”商陆丝毫没有为难韩建涛的意思,“走吧常总,等您醒了酒,我还想跟您聊聊工作呢。”

  全程没太多存在感的蒲薤白临走的时候朝韩建涛笑了笑,那转瞬即逝的笑容里,让韩建涛难得看出了一丝真诚,他想要单独叫住蒲薤白,可商陆没有给他留任何可以钻的空子。

  “来穿外套。”商陆像是察觉到了薤白在对韩建涛露出笑容似的,立刻松开了搀扶着常山的手,举起薤白的外套呼唤着。

  薤白大概最后也看出了韩建涛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不过他一点儿都不好奇,在听到商陆的呼唤之后,也立刻转过头听话地走过去,允许商陆帮他穿好了外套。

  常山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玄关,咋舌一声,使唤着韩建涛:“你过来,过来给你常山哥哥穿外套。”

  “你酒品不该这么差的吧。”韩建涛已经想要把常山直接拎起来扔出门了,他把外套单手递过去,但没想到常山伸手抓住的居然是他的手腕。

  “你总不可能把所有的固定资产都拿出去变卖了吧,不可能的话,你的电影也拍不成了。”常山把韩建涛揪到眼前,冲着对方的耳朵说,“但是我们的电影还是要拍,你好好想想今后站队站哪边儿。是像你爸你妈一样畏畏缩缩、捧着旧权,还是来跟我们搞搞革命。”

  常山说完,松开韩建涛,拍拍他的肩膀,然后搂着商陆和薤白的肩膀,大摇大摆地离开了韩建涛的家。

  韩建涛站在玄关愣神了很久,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无意之间溜达到了主卧的床边。

  甄远峰身上那套还算合身的睡衣,是韩建涛自己平时贴身穿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位穷教授从来没穿过真丝睡衣,睡个觉起来之后就能把自己搞得衣冠不整。不过韩建涛看着床上的人那逐渐放肆的睡姿,认为这是对方已经熟悉了这张床的表现,想到这一点,他居然会感到有点儿开心。

  几个小时前面对常山的问题,韩建涛最后也没能把“喜欢”这个回答说出口,即便常山提出的方案让他很是心动。假如商陆对甄远峰说些什么的话,说不定这人真的能够对自己转变一下态度呢?

  可是韩建涛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对方的什么样的态度。

  要是甄远峰真的把自己当作可以交往的对象,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交往,跟正常人所理解的交往是一种意思吗?

  那么自己渴望的交往又是什么呢?单纯的陪伴吗?需要身体上的关系吗?

  韩建涛觉得自己这两天简直要把一辈子的气都叹完了。

  他俯身摸了摸甄远峰的前额,有些发愁地拿起入耳式体温枪,测出“37.5”这个数字之后,满心忧虑地坐在床边。

  这人自从两天前发高烧之后,体温即便是降下来,也没有降到正常范围。可是无论怎么问,他都只会回答“没有哪儿不舒服”。

  但刚刚商陆问的时候,甄远峰明明非常自然地“嗯”了一声啊。

  韩建涛不服,他就想不通,蒲薤白喜欢商陆那或许是因为商陆年轻又有魅力,但年轻和魅力这些对甄远峰应该不会有任何吸引力才对。

  还是说……自己是真的一点儿都不了解甄远峰吗?

  和韩建涛的发愁完全相反,当时商陆三人回到车上之后,对甄远峰和韩建涛疯狂地吐槽起来。

  “你们那个甄教授他是个什么样的存在?我虽然见过不太社交的,但真的第一次见你们教授那样的,他全程都没有看过我,甚至可能全程都没有看过任何人。”常山压根儿没有醉,回到车上立刻精神起来,他摇晃着商陆的肩膀,质问着那个甄远峰到底什么态度。

  “我们甄哥……不喜社交,对人与人的关系看得十分淡泊,淡泊到有可能都不存在。”商陆说着说着,头一歪,“不过我们甄哥也是有朋友的,你别看他那样,想跟他有关系的人还挺多,光是这半年,我就知道学校里有两个比甄哥小了十岁的妹子在给他暗送秋波。而且他也有关系不错的好兄弟,像是魏良,又像是……嘶——韩总也算一个吧。”

  蒲薤白转过头对常山隆重介绍道:“常总可能不太清楚甄教授的学术地位和个人成就,我印象里甄教授十几岁就拿了数学奥林匹克……国际数学奥林匹克?的金牌,还有史蒂文、史蒂文什么的奖,还有一个天才奖?和一个……很厉害的数学的奖。”

  这段磕磕巴巴的隆重介绍让常山对甄远峰产生了一种谜之敬佩感:“还真的是拿了好多听都没听说过的奖。”

  “简单来说就是甄哥这些年的成就足够让国家送给他一栋楼当作谢礼了,不过甄哥是干啃馒头、用数学当榨菜就能活得很好的人,估计上头也发现了,所以谁也没在他身上花过太多钱。”商陆耸了耸肩,“也挺好的,在甄哥手底下做研究,除了时不时的因为脑子不够用而产生不配活着的消极想法之外,其他时间都还挺充实。主要是人家只在意学术,没别的烦心事儿。”

  常山倒吸了一口凉气,忍不住念叨起来:“那小韩岂不是要求而不得了。”

  “什么?什么意思?”商陆看上去像是真的没听懂。

  薤白反而懂了,而且他真的是在刚刚饭桌上注意到韩建涛看向甄远峰的眼神的那一瞬间就懂了:“意思就是,韩总要是不尽早放弃,那恐怕会被甄教授伤得很厉害。”

  商陆非常用力地琢磨着爱人的这句话,最后弱弱地说:“抱歉、宝贝儿,我知道你在给我解释,但我也是真的没懂……”

  “唉,”薤白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看向常山的时候,发现常山也在用困惑和质疑的眼神看着自己,于是只能笑着说,“别这么看着我,我也不知道我当初到底是怎么成功把这个人骗过来当男朋友的,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可能也会失败。”

  “什么啊,怎么这么说。”商陆着急了,又急又慌地把车停在路边,转过头看着薤白和常山。

  常山点了点头,虽然正在看着商陆,但所说的话明显是讲给薤白听的:“这么一想,那小韩可能就是没你这个运气吧,人各有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