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想见谁?”商陆问。

  阳起石指着商陆。

  “我?”这的确是商陆意料之外了,他原本以为周莨菪会想要见薤白来着。

  薤白的表情终于不再是事不关己,他露出一丝怒意:“开什么玩笑,就算他有权利说想见谁,我们也有权利拒绝。”

  “那是自然,不过……”阳起石犹豫了一下,“听说缉毒大队的副队长还挺想要满足周莨菪的这个需求的,说是如果商陆到场的话,周莨菪说不定会说出更多他们不知道的隐情。警方需要写很多报告书,可是目前周莨菪的证词少得让人头疼。”

  “缉毒大队的副队长,朱义策警官吗?”商陆摸着下巴想了想。

  “你还真的认识啊。”阳起石那表情就像是在为朱义策默哀一样。

  “嗯,前段时间合作过来着,我帮他们当卧底,一窝端了曲戴民组织的吸毒聚会。”

  这件事苏木有很深的印象,不过阳起石还不知道这件事也是跟商陆有直接关系。“你这人是不是缉毒有瘾,而且……曲戴民?你最好不要告诉我你甚至还跟曲戴民直接硬碰硬了。”

  “不行吗?”商陆也翘起腿,说得云淡风轻,“也没什么厉害的啊,该接受政审也还是得接受政审。”

  “没什么厉害的?”阳起石提起一口气,“昨天吴英泽和我说他想辞职去乡下种地,我今天也有类似的想法了。最近查得严也只是跟人民做做样子,怎么可能制裁得了所有人呢。这一次把前任国防那个姓陶的给反下去,纯粹是因为现任部长觊觎那个位置太久了。这次的动乱结束之后,除了陶家那一拨彻底没有了翻盘的可能,其他人根本没有任何影响。”

  “曲戴民的靠山也不过就是王家强,那人根本干不过常总家的势力吧。”

  “常总一家人又能有多清白,你想过吗?常总的大哥年纪轻轻就爬到中将,当然了我们也不会否认他的实力,但这明显就是靠着别的手段快速升官的啊。能够稳稳地坐在高处的人,绝对不可能一清二白,不过就是大家涉及的方面不同罢了。他们互相有短板,互相找着对方的短板,同时又要捧着现在领导人,谁还有什么精力管道德、管高尚?”

  “什么意思,他们为什么要去管道德……为啥要管高尚?”商陆总觉得自己中途就捉摸不透阳起石话里的内涵了,“有权不就可以了吗,有权就还可以排上用场吧。”

  阳起石也懵了:“你难道不是想要用常家的势力来压制王家强的?可是常家现在也处于风口浪尖,大家为了保全自己都已经是精疲力尽了,谁还会关心王家强做了什么。而且王家强的理直气壮又不全是因为他自己本身,人家跟中央的关系好着呢。吸毒这事儿早就有人知道,被举报多少次了,上面觉得这样影响不好,让他提前退休了。但也不可能彻底将他反倒。”

  “你知道得还真是挺多的……”商陆这才发现阳起石是真的涉猎面很广。

  “我只是朋友很多而已,各行各业的,大家多少都管不住自己的嘴,祸也几乎都是从口出的。”阳起石倒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炫耀,说这话的时候十分谨慎。

  “但是,我也没有觉得常家去压制王家强是出于对正义的追求,”商陆直了直腰,“他们最好都只去追求自己的私心,只有那样的人才摸得透。反而高层真的要有个人站出来跟我说为了正义,我可能都不知道该怎么跟那样的人相处了。这一年我学会了很多,今后也会谨慎办事,而且跟政治有关的事情,我本人会尽可能地躲得远远的。”

  “就怕你说这种话,你本人躲得远远的,不就意味着你又打算操控别人来帮你搅屎了吗。”

  “唉,总好过屎沾在自己手上吧。”商陆搓了搓双手,“所以你今天来就是来让我尽快复工的?”

  阳起石高频率地眨了眨眼,欲言又止地点了点头。

  “阳哥有什么想问的事情吗?”薤白比商陆更加敏锐地察觉到阳起石似乎还有话要说。

  阳起石稍微停顿了一会儿,紧接着抬头看着商陆:“听说前任陶部长被判了死刑,还有他的很多亲信也都一起……甚至妻子和女儿都被判了无期。你们去的那个研究所里……到底有什么?”

  商陆回忆着那遍地尸体,和实验室里的恐怖场景,奇特的是这一次回忆,他已经不会觉得窒息了。

  “也没什么特别的。”商陆轻声笑了一下,紧接着在心里无声地默念道——

  不过就是充满了冤魂罢了。

  在离开商陆他们家之后,阳起石多日来烦躁的心情彻底恢复了平静,他心平气和地开车把雅树他们送回酒店,又心平气和地把苏木送回公司,然后只身一人走到赵问荆的办公室。

  赵问荆抬头看到进来的人是阳起石之后,点点头说道:“事不宜迟,听说星南那边邢振东已经开始行动了。我们也出发,从小的电视台开始,不要太心浮气躁。公司的事我已经交代给了其他董事,只是一两个月的话应该不会出太大的乱子。”

  “我刚从商陆那儿回来,公司的事可以交给他。”阳起石说着,看到赵问荆的表情变得有些复杂,“赵总这一次为什么没有去逼商陆呢,往常不都会用一种圆滑的方式来骗他为公司效劳吗。”

  赵问荆放下手里的公文包,深沉地叹了口气:“事发那时,我想过要和商陆解除合同。我大概是自己没办法原谅自己吧。”

  “说得真好听啊,其实不是这么回事吧。”阳起石双手插进口袋里,慢悠悠地走到窗户边,“我在日本接到商陆的联系时,其实心里很纳闷儿来着。他的那些计划里,和赵总几乎没有任何关系。起初我还觉得那是他在保护赵总,但后来想想,上次行动如果有个人出了差错,那就意味着所有人都会被捕然后接受审讯。这些人里最没办法安全应付政审的,就是赵总了。我想商陆大概也是不想冒这个风险,所以把赵总排除在外了吧。”

  赵问荆苦笑了一声:“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商陆把我排除在外,纯粹只是因为这一次我对他来说没什么用处罢了。而我也没有什么资格再逼迫他这个时候为公司做些什么,没有一个合适的立场。”

  “嗯,这个解释我可以接受。因为赵总觉得自己对商陆来说没什么用,所以也没办法再利用商陆的什么。”阳起石点点头,“不过我还挺惊讶呢,原来赵总看人的水平也不过如此。”

  赵问荆第一次露出不解的神情。

  阳起石对此非常满意:“赵总还是把商陆当作人来看了,商陆不是人,这样说你可以理解吗。”

  赵问荆迷茫地摇了摇头。

  “商陆就是……一个叫商陆的物种,尤其是有了蒲薤白加持的情况下。”这话说出口,阳起石自己都听得想笑。

  赵问荆却听懂了,听懂之后的他突然释怀了很多:“这么说的话,说不定在那小子看来我已经不是自己人了吧。”

  “怎么?”

  “当初我用蒲薤白诱惑商陆来光影做高管,但也是我劝蒲薤白离开光影、并且解雇了他。”赵问荆自嘲地笑了笑,“我利用商陆的那种年轻人的幼稚想法绑架来了他的能力,总以为当他接触到了权力和利益之后就会对小孩子之间才会在意的情情爱爱看淡不少。纯粹的人太少见了,少见到我以为几乎不存在来着。你想想,你见过吗?有钱之后依旧对钱不感兴趣,类似那样的清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