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斥责让朱义策听得气不打一处来,但他没办法立刻反驳:“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去问过受害人!”

  “因为蒲薤白就是那个受害人,你昨天看到他的时候,说得却是与蒲先生是第一次相见?你可知道你这一句话闹出多大的笑话?昨天大家对你态度良好,完全是因为大家多少都有点儿教养,但你知道大家私下里是怎么评价你的吗?”袁文倩站在楼梯上,挡住了朱义策的路,从上向下俯视着对方。

  朱义策感觉自己的心跳加重了,面前的袁文倩,简直像极了今天上午痛斥自己一无是处的大领导。

  “我当然不会对你说别人对你的评价了,但我希望你能够有自知之明,人脉和能力明明都不差,但你天天都在做什么呢。你从来都不相信别人吧,自视清高的朱义策警官,你其实从来没有相信过任何人。”袁文倩抬起手指,戳了一下朱义策的肩膀,“我希望朱警官今天能够端正态度,接下来我要带你去的地方,那里每一个人都认认真真地想要破案,那里每个人都比你更加优秀,只要你相信,我们就能一起将恶人绳之以法。”

  袁文倩说完这话,转过身爬上了甄远峰研究室的所在楼层。朱义策跟在她身后,努力回想着昨天所看到的那个蒲薤白的脸。

  真的假的,昨天的那个蒲薤白……就是当年爆出来下流影片的那个人?就是去年被周莨菪差点儿草死在家里的那个受害者?怪不得觉得名字听着耳熟呢。

  可是怎么可能呢,一个堕落到出卖身体的社会垃圾,现在居然成了北大的研究生?甚至还一个人跟两个精神失常的杀人犯斗智斗勇?而且昨晚看到的蒲薤白,怎么也不像是个受害者啊。

  朱义策嘀嘀咕咕地跟着袁文倩走到研究室,看到对方打开了研究室的门,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三块儿拼在一起的白板,上面贴满了照片、写满了关键字。房间里持续着一种机器运行时候的声音,右手边的幕布上也映出从投影仪上放出的影像,朱义策有点儿茫然,感觉像是走进了过去的刑警办公室了一样。

  “我把人带来了。”袁文倩迈过脚下的草稿纸,坐到裴邵伯身旁的桌子上,沉重地叹了口气。

  屋子里的甄远峰和冯树才同时看了一眼门口,但很快又收回视线开始沉迷于自己手头的事情,唯独坐在靠后位置的电脑跟前的商陆朝朱义策招了招手:“朱警官,麻烦你进来的时候别踩地上的草稿纸,还有,顺便关个门。”

  商陆身旁的蒲薤白甚至还帮朱义策搬了把凳子:“不好意思,这里实在没有像样的座位了……”

  朱义策盯着蒲薤白的脸,表情复杂地张了张嘴:“谢、谢谢。”

  “不……不客气。”蒲薤白也不知道这大哥在纠结什么。

  “我们世界级黑客目前被拉回国防做思想教育了,所以我就只能黑进他的系统查一查昨晚六里桥周围的监控。”商陆按着键盘上的方向键切换影像,“明明能够找到他们进入那片平房的监控录像,但怎么都找不到他们离开的录像。所以我们有三种猜想,一是他们又用什么手段mask掉了监控,二是他们根本就没有离开那片平房,三是他们欺骗过了监控。”

  “不可能没有离开,警方已经在做地毯式搜索了,毫无线索的话就说明他们已经彻底逃离了啊。”朱义策急着反驳。

  商陆甚至懒得看朱义策,而是充满埋怨地看了一眼袁文倩。

  袁文倩不耐烦地咋舌说道:“啧,朱警官,你就不能耐着性子听人家把话说完吗。”

  “谢谢,”商陆朝袁文倩点点头,然后继续说了下去,“我们也相信警方搜索得非常努力,但那是警方的工作,努力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可是这么努力的找都没有找到,那就说明这不是努力就可以找得到的了。一般在出现不确定的多种可能性的情况下,我们通常会选择排除法。早在很久之前,我们的世界级黑客小兄弟就已经在公安网部下了陷阱,只要有人再尝试着入侵的话,陷阱就会自动对其进行捕捉。但到目前为止,我可以确定,没人入侵。

  “既然监控没有被动手脚,那他们按理说就没有离开过那片区域。可是问题又来了,为什么他们就不能是偷了别人的车离开呢?这样不久能够在监控下光明正大地离开了吗?所以我又对从昨晚到现在所有出入那周围的车辆进行登记和排查,至少目前为止没有发现哪辆车是有车主报警说丢失的。”

  听到这里,朱义策就已经相当震惊了,他估摸着商陆应该是没有说大话,但是他实在想不到对方到底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可以整理好这些情报的。“那他们也不可能真的就死于那场爆炸了吧。”

  商陆笑了一声,问道:“现场发现了尸体对吧,已经被炸得看不出什么的那种。”

  “是啊,鉴定那边说有四具尸体。”

  “我最开始以为他们引爆那里是为了销毁毒品,但是他们引爆的地方居然是藏尸房,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人琢磨琢磨了。明明警方知道他们是杀人犯,为什么还要特意去销毁尸体呢?”商陆摸了摸键盘,歪头看着朱义策,“想来想去,我都觉得,他们还是为了销毁毒品,只不过不是毒品本身。”

  “什么意思?”

  “朱警官应该比我更清楚吧,毒品到底要怎么才能偷渡到中国,而且还是首都呢。”商陆笑着问。

  朱义策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手段很多,一些走私的船只靠岸的话,我们根本也来不及查。进口药品、进口保健品,或者是各种各样的伪装品。不过这都很难逃过警犬的鼻子,所以现在流入内陆的毒品已经非常少了。很多内地的毒贩都是在自制,然后以掩人耳目的方式保存和运输。”

  “昨天薤白、蒲薤白从毒贩那里夺来的毒品,朱警官觉得那毒品的品质怎么样?”

  “非常优质,没有杂质也没有跟其他毒品混合,属于……”朱义策攥了攥拳,“能够生产出这种品质的毒品,需要相对专业的工具,这些工具在咱国家被严格管制,谁购买了的话,那很快警察就能找上门了。所以他们有这么高纯度的家伙,大概率是从国外流进来的。”

  商陆很满意地点点头:“我们是不是可以假设,那些毒品是被人肉带回国的呢。”

  朱义策突然浑身一僵。

  商陆没有停下来,抬起一根手指在自己的肚子的位置划了一下:“从前也有这种方式吧,但后来我们国家加强对其他第三世界国家的人的入境检查。但这种现象不能说是被完全消灭了吧,但是偶尔也会有些漏网之鱼。再加上那些偷渡入国的非法移民者们,毒品的载体也算是数不胜数。

  “从这里开始,就全都是我大胆的猜测了。假如说,我们国家从很多年前就存在着一个相当完善的贩毒组织。最大的毒枭发展了很多下线小头目,而周莨菪只是其中之一。”

  这个假设非常合理,甚至朱义策他们也有一样的想法,毕竟考虑到周莨菪当年出狱不满一年就搞起了贩毒勾当,实在很难让人相信是他自己找到的货源。那反而更像是被毒枭看中,然后受到了提拔与重用。

  “在这个假设下,我们就可以完善整个事件了。随着去年周莨菪被捕,毒枭丧失了一个部下,那么逃跑的同党就自然而然成为了下一个帮毒枭买卖的小头目。他还在京城继续着从前一直都有的业务,并且一直有人帮他消除行踪。警方之所以怎么都找不到他,其实也就像是这么多年了怎么都找不到那些贩毒的人一样,原因都是同一个,那就是一直有人在帮毒贩进行着保护作业。

  “既然是个大型组织,那我们就往大了去想,或许这个组织已经存在几十年了,或许组织里的成员甚至有家庭、有子女、有子世代来继承他们的事业。有维护客户的,有专门储存的,有处理偷渡者的,有保护组织安全的。”商陆从电脑前站起来,走到白板跟前,敲了敲上面的组织设想图。

  “他们在暗中进行这样的交易,几十年过去了,怎么突然就在最近出现问题了呢?我们不如不去想存在着这种交易是一种不合理,我们就认为它是合理的,但是这样合理的流程当中,有一天出现了不稳定因素。”

  商陆一个人说得正起劲的时候,朱义策再次打断了他:“不稳定因素是指周莨菪吗?”

  “朱警官,您能不能听人把话说完。”商陆拿起马克笔,在一个叫“黄三石”的名字下面点了个点儿。

  那黄三石的名字上面所贴着的图片,正是上午蒲薤白到公安局通过口头描述的方式让画肖像的警察所画出来的戴眼镜的犯人肖像图。

  一天不到的功夫,这几个天才居然把人家名字都给查到了!?朱义策已经不能用一个震惊来表达的自己心情了,他指着白板上的照片和人名,质疑着:“你们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你们难道认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