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知不知道这是严重违法的行为,这会为一般居民造成多大的恐慌!”不知道该怎么教训他们的警察,下意识地呵斥了两句。

  “我来帮你捋一捋当时的状况吧,”商陆不紧不慢地指了指警察旁边的座位,示意对方坐好,“下午在薤白、我身旁的这位蒲薤白先生遭到跟踪之后,怀抱着正义感和勇气,没有选择退缩到安全的地方,而是伺机跟踪对方的行踪。事后我们完全可以说,蒲先生的做法拯救了很多人,如果当时他为了个人安全而跑到了人多的医院里,那么很难讲一个吸毒到精神涣散的瘾君子会在人多的场合做些什么,兴许会给更多人造成伤害也说不定。”

  警察扶着桌子边坐在凳子上,总觉得自己已经丧失了提问的主动权,但他又好奇商陆接下来想要说什么:“蒲先生跟踪对方的时候,也不知道对方就是吸毒的人……吧,等一下,吸毒的人?你们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警察之间的信息共享也太滞后了,我想和郑勇警官的部下进行直接的交流。”商陆很不给面子,毕竟大致的情况他们都已经跟郑勇的部下全部都交代过了。

  “郑警官还在医院接受治疗,其他人也都在忙着应付上面的质问,没人有空。”警察多少也有点儿不耐烦,感觉像是精彩的故事听了一半、被人打断了一样。

  好在这个时候会议室的门再次被打开,终于又来了个商陆他们很熟悉的人:“大致情况我已经从郑队那边儿听说了,这里就先交给我吧。”

  “朱队!您怎么……”小警察吓得连忙站起来,“您怎么还会参与到这个案子里?”

  “这你就不需要知道了,不知道你刚刚听他们说了多少,但无论听到了什么,都当作没听到。出去吧。”缉毒大队的朱义策两句话就轰走了那个小警察,然后把笔记本扔在桌子上,坐在桌子靠门的那一端:“先说,郑队已经脱离危险了,也是挺走运,没有大出血。”

  袁文倩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裴邵伯安慰着拍了拍文倩的肩膀。

  “我叫朱义策,在场的人除了蒲先生、我们都相互认识。”朱义策在面对外人的时候,语气十分沉稳,“我和郑队偶尔会有工作上的合作,但这一次,实在是我们意料之外。虽然商先生你们的做法给群众带去了很多不安,但是从结果上来说,我们暂时不纠结你们的作为。”

  商陆朝朱义策点点头代表感谢。

  “你们交给郑队的部下的那些证据,我们已经转交给鉴定课了,初步判断,注射器里的是高浓度ether和ICE的混合物。”朱义策眉头紧缩,视线看向蒲薤白,“虽然医生已经诊断过了,但是蒲先生,我真的非常庆幸你这一次逃过一劫,大概纯属是好运吧。那个剂量的药品直接注射到你体内的话,保不齐会当场毙命。所以假如你下次遇到险情的时候,不要再一个人去独闯敌方大本营,那是非常危险、也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行为,希望你理解这一点。”

  蒲薤白当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后知后觉的恐惧让他不敢顶嘴,只能点头道歉。

  “虽然你的遭遇我们大概通过甄教授了解了些,但希望你可以详细说一说,最好能回忆起一些细节。”朱义策语气温和下来,“你的朋友们也都留在这里陪着你,应该更容易放松下来吧,我接下来会问你一些问题,你可以放松下来好好想想。”

  “我知道了。”薤白看向商陆,在看到对方也正注视着他的时候,放下心来。

  “你说你在门口就假装昏倒,被两个人抬进一间屋子,所以并没有看清那套房子的结构,但是逃离那间屋子的时候,是一个露天的小巷,左右都有一道门。我们按照刚刚爆炸现场的墙砖结构来再现了一下房屋的结构,你看看这张图,回忆一下你是被他们带到了哪个房间。”朱义策从笔记本里撕下来一张画着图的纸,递到蒲薤白那边。

  蒲薤白伸手接过,仔细看着那张图,然后指了指一间很靠里的房间:“我记得他们拐过弯,所以大概是这里。”

  “可以描述一下屋子里的样子吗,任何细节都可以。”

  “屋子里……”蒲薤白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地面湿冷又带着点黏糊糊的感觉,他微微比起眼睛,用力回忆了一下,“很小、很小的房间,是那种……过去平房里常见的水泥地,坑坑洼洼的,有泥。墙壁贴着旧到发黄的墙纸,还有……啊,对了,还有党徽。”

  会议室所有人都被他这句话吓得表情煞白,但很快又恢复了理智。

  “那间屋子感觉真的很奇怪,我当时没心情左右环顾,就是扫了一眼,但对墙上贴着的党徽感到特别……奇怪。”薤白掐着自己的手臂,“门也是二三十年前的那种木头门,用弹簧拴着可以自动关闭的那种,玻璃窗户破了,用塑料布贴上的。我跑出那间屋子,然后、向右转,撞开了右边尽头的那道门。”

  他一边回忆,一边用手指在面前的简陋地图上画出路线,回忆至此,难受的感觉再次涌上来:“当时天已经快黑了,我看不太清,但是门应该是红色的,是那种……暗红色。我以为那道门上锁了,但是用力一推就推开了,也是木门,里面特别的黑,有很多味道混在一起。”

  商陆伸手搂住薤白的肩膀,轻轻抱了他一下:“难受就别想了。”

  薤白摇了摇头:“我当时真的什么都没看清,脑子根本就不在线,一心只想着怎么逃。所以我也没有对那屋子里的东西感到多惊讶,反而有点麻木,甚至以为是假的。”

  朱义策摸了摸嘴唇:“你在医院对商先生和甄教授说,你看到那个屋子里有尸体。但是尸体腐烂的味道是非常让人难以接受的,你没有闻到那股臭味儿吗?”

  “闻到了,但说真的,那个味道非常非常的淡,甚至没有金属味儿和消毒水儿味道重呢。”薤白抬头直视着朱义策。

  朱义策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他说的是实话:“好,我还要问一个可能会让你非常难受的问题,你可以选择不回答。但是你真的没看清那具尸体吗?哪怕只是个轮廓也可以,那尸体当时是什么状态。平放着?玄关着?”

  薤白有些纳闷儿地歪了一下头,“散、散落着吧,所以我才没反应过来那是尸体。”

  “散落着?”朱义策充满困惑地反问,“是说,你看到的是残肢?”

  “残肢……”薤白闭上眼睛,按着头,一阵一阵的眩晕感过后,他喃喃自语一般说着,“胴体,一些残肢和几个胴体,散落着堆在一起,看起来很像是假人模特。我记得那屋子里的铁锈味儿非常重,现在想想,那就是血腥味儿啊,地上都是发黑的。”

  朱义策震惊地抿着嘴。

  而袁文倩和裴邵伯已经感同身受一般浑身发抖了。

  薤白重新睁开眼睛:“朱警官,你们调查爆炸现场的时候,没有发现这些吗?”

  朱义策摇了摇头:“没有,我们暂时没有发现烧焦的尸体,但你说的话,可以给我们提供一个很好的方向。恐怕现场一些碳化的物品,很有可能就是被分尸的尸块儿。你所说的存放尸体的屋子,就是他们这次引爆的中心位置,那里是真的有不能给别人看的东西,这一点至少是可以肯定的。”

  头晕的感觉没有消失,薤白脱力地半趴在桌子上,感受着肩膀传来商陆的力量,又重新打起精神:“我还记得他们两个人的长相,其中一个人我用gopro拍到了,你们应该也都看到了。另外一个人,戴着眼镜,黑色全框,眼神很……很空洞,和你说话的时候并没有真的在看着你的眼睛,而是看着你脸上的……其他地方。说话也很奇怪,他最开始明明还会问我‘请问你’之类的话,但是后面说话就变得像是分不清人称代词了一样。”

  “明天希望你可以配合我们的画肖像的专业人士来画出一份特征肖像图,至于今天,我想知道的就这么多,你可以早点儿回家休息了。考虑到你今后仍然有可能成为被跟踪的对象,所以我们会派刑警在暗中保护你,但是请记得一定不要落单,也一定不要到人少的地方去。”

  五个人离开公安局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零点。

  “早点儿回去歇着吧,其他的事情,等明天睡醒了再说。”裴教授轻轻拍了拍薤白的左肩,然后转过头指着袁文倩,“我就先送文倩回去了,明天见。”

  “估计他们是去医院看勇哥了吧。”商陆看着袁文倩和裴邵伯走远的背影,小声念叨着。

  薤白把头靠在商陆肩膀上,小声应着:“嗯,我们要不要也去看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