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仿佛就有了定论。韩建涛和邢振东对于范建国这突如其来的变心感到非常费解,两个人互相对视了很长时间,仿佛想要看穿对方的内心、以此来寻找到值得自己怀疑的证据。

  他们分别都觉得是对方知道了些什么、并且跟范建国嚼舌根儿,于是这场饭局的气氛就变得更沉重了。

  在三个人合伙敲定了大概的工作内容和进度规划之后,把预算的事情留给小一辈,之后就匆匆散场了。

  韩建涛却没有走上他的车,尽管司机已经站在车的门口为他打开了车门,他仍然没有钻进车里,而是站在车门旁边长久地注视着范建国。

  “韩总?”司机轻轻唤了一声,“我可以帮您跟上范总的车,天冷,还是别在外面站着。”

  “不用。”韩建涛拒绝了司机的好意,小跑着到范建国身旁,“范叔今晚喝得不尽兴啊。”

  “孙子病着,我这放心不下。”范建国的语气明显不是在担心,而是典型的烦躁。

  “再去喝一杯吗,我最近刚买了一瓶不错的酒,天天惦记着开瓶。”韩建涛侧过身指着自己的车。

  “你邀请一个担心孙子的人去喝酒,这是居心何在?”范建国气到发笑。

  韩建涛也跟着笑了:“范叔才是,吃饭时一次都没有看过手机,怎么都不像是孙子真的有事所以放心不下。”

  彼时邢振东已经离开了会所,周围没了外人的情况下,范建国终于不用再装作若无其事。他沉默地同意了韩建涛的邀请,坐上车一起到韩建涛的住处。

  “你回国之后就没再回家住吗?”范建国还是头一次一个人来到韩建涛的住处,这一次没有喝高,神志清醒,所以一个人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儿。

  “这就是我家啊,我一直住这儿。”韩建涛脱下外衣,跟在范建国身后。

  “我是说你爸那边儿,你就没回去过?”范建国回过头。

  “过节时会去吃顿饭的程度吧。”

  “这次你要当官儿,韩部长是不是高兴坏了?”

  “当然没有,父亲从来不会认可我的所有选择。不过,这次考公实际上也是他的安排,我只需要跟着他的计划慢慢执行就好了。”韩建涛带着范建国走到酒窖附近的小会客厅,打开藏酒柜,取出一瓶红酒。

  “我就不会喝这洋人的玩意儿。”范建国坐在桌前,皱着眉嚷嚷了一句。

  “当做葡萄果汁也不错,这款酒口感稍微酸涩一些,不过算是酸涩当中比较容易入口的。”韩建涛慢悠悠地开着酒,“我当初在美国的时候,经常有朋友拉着我去喝烈酒。那些烈酒说来也有意思,有些根本没有白酒的辛辣感,但喝着喝着就没有意识了。不同的酒,不同的特性,不同的感受吧。”

  “你这话里有话,是什么意思。”

  “哈哈,我其实没有多想,随口聊聊而已。不过既然范叔觉得我是话里有话,那兴许是范叔心里有些事情不吐不快呢?”韩建涛的语速不快不慢,从容得让人放心。

  范建国深深地叹了口气:“这有些人吧,也跟酒一样,入口觉得上瘾,喝进肚子里就是翻江倒海,让人恶心。”

  “哦?”韩建涛单手握着酒瓶底部,稍一倾斜,看着深红色的葡萄酒灌入高脚杯。

  “我寻思着……那个商陆啊,唉,本该是跟同性恋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范建国说着就来气,愤恨地拍了下桌子,“怎么就……怎么就、唉。”

  “这是范叔从哪儿听说的?”倒过酒后,韩建涛坐在范建国面前,带着笑意问。

  “从哪儿听说?我自己看见的!还从哪儿听说了,哪儿会传这种绯闻啊,说出去都没人信的。结果居然是真事儿,这不是开我玩笑吗。我这辈子最反感的一类人,居然就这么蔫不溜秋儿地钻到我身边了!”

  “我倒是一直不懂范叔到底在反感什么,难道一把年纪了还会怕对方对您有什么非分之想吗。”

  “你这叫什么话!啐!”范建国恼羞成怒,指着韩建涛的鼻子,“他要是敢动这个念头,我特么直接废了他!”

  “那就更没理由了啊。”韩建涛表面看上去心平气和,实则内心已经波涛汹涌了,“原本您看上这个人,就是看上对方的气质和做事方式,我觉得这些跟他喜不喜欢男的也没多大关系。范叔欣赏的商陆,和现在被范叔发现喜欢男人的商陆,是同一个人啊。”

  “我当然知道!要不是因为知道这些……”范建国说着就没了气势,发愁地揉着花白的头发,“但他好死不死地,偏偏是跟那个蒲薤白。”

  “哦?呵,我可记着范叔当初在北大礼堂公然侮辱他的事情呢,这世界可真小啊,范叔最欣赏的年轻人,和范叔最厌恶的年轻人,居然是一对儿。”

  “你这说风凉话的语气是怎么回事,要是搞不好,那商陆就要真的拍你出品的电影了,这要是让你爸知道,他还不得直接把我们都给办了?”范建国压低声音,有些紧张地说。

  “这我倒是不太担心,反正我当初也是找蒲薤白拍过电影的。”

  “去年那次事件之后,你那电影不是也下架了吗,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你爸甚至都不会看在你的面子上手下留情。”

  “毕竟在他看来,只有工作和小三儿才是最重要的。”韩建涛冷嘲热讽地说。

  范建国愣了一下,皱起眉注视着韩建涛:“这话不能乱讲。”

  “没有乱讲,范叔又不是外人。”韩建涛闻了闻手中的葡萄酒,小口抿了一下,享受地点点头。

  范建国顿时没了话,沉默良久,又叹了口气。

  “我知道范叔不喜欢同性相爱,”韩建涛说着,点点头,“这一点我真的再清楚不过了。您一次又一次强调这一点,让我觉得您就像是在逼着自己去否认这个群体一样。且不说一些由于宗教原因不能够公开赞同同性恋的国家,咱国家可是没有法律条例来禁止恋爱自由的。”

  “但那就是不合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