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盛了满满一大盆,捧着、小心翼翼地走回餐厅,刚刚迈出厨房,就看到商陆已经坐在餐桌前了。

  商陆正趴在桌子上,侧着头面带笑意地看着他:“好香。”

  “醒啦。”薤白把排骨放在桌子中央,“我还想着要怎么叫醒你来着。”

  “你可以夹一根排骨在我鼻子跟前晃一晃。”

  “哈哈哈,还真把自己当狗了!”薤白又忙不迭地拿来两个小碗和餐具,给商陆先盛了一碗,然后自己一碗。

  两个人对着笑笑,薤白满眼期待地看着商陆端起碗喝了口汤。

  商陆愣住了,放下碗之后沉默了几秒,突然捂住眼睛,挡住上半张脸,紧接着肩膀开始颤抖。

  “你这是,被难吃哭了还是被好吃哭了?”薤白吓了一跳,赶紧凑过去摸着他的后背。

  “清炖排骨是不需要放香料的,”商陆带着哭腔,语气深沉地说,“会这么炖排骨的人就只有我妈。你是和她学的吗?”

  “……嗯。”薤白有点儿搞不清商陆是在开心还是在生气。

  但是很快商陆就打消了薤白的消极思维,前者突然转过身抱住后者,酝酿了好久之后,说了声“谢谢”。

  “我其实,一直都特别爱吃我妈炖的排骨,但是商洋不喜欢。爸妈更喜欢商洋,所以后来家里都不怎么炖排骨了。”商陆的语气很快没有了哭声,平静但沉重,“小时候我跟我妈说想吃排骨,她总要说一句:你弟不喜欢吃、你偏要吃。我当时就特别难过,后来我也不再提这茬儿了。”

  薤白拍着商陆的背:“我听说了。”

  “老妈她是怎么跟你说的?”

  “她说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口味就变了。”

  “呵,她居然是觉得我口味变了吗……”

  “不过,她现在知道了。”

  “知道什么?”

  “知道你从初中开始,就学会让着弟弟了。”

  商陆笑了一声:“但是谁来让着我啊,谁都没……”

  “有我啊,”薤白笑着捏了捏商陆的后脖颈,“我永远让着你。”

  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一男一女结婚时候的誓言,无论贫穷还是富有,无论健康还是疾病,无论青春还是年老,都将风雨同舟、患难与共、同甘共苦,成为终生的伴侣。

  小时候都对这份誓言感到不屑过的两个人,此时此刻却忍不住在心底默念着这段话,然后头碰头、牵紧彼此的手。

  没有教堂,没有神父,没有见证人,他们甚至没有把誓言说出声音。但这一刻,天地共鉴。

  那碗排骨很快就被吃光了,在商陆心里,这从儿时就熟悉的味道,如今已经不再单纯象征着妈妈的味道。

  这是家里的味道,怎么都吃不腻。

  吃了睡、睡了吃,整整两天过后,商陆满血复活,神情气爽地去公司开周一的晨会。

  那天早上出息晨会的所有人都觉得商陆似乎又发生了一些变化,他说话不再像曾经那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感和浮躁感,每一句话都很平缓,但每句话里都强调着一个重点。长达一年以来都让人看不懂的公司方向,突然就浮出水面,因为商陆说各部门都要拿出一个让创作者自己感到骄傲的作品,然后拿着这个作品、去惊艳全世界。

  晨会结束后,赵问荆带头鼓掌,掌声经久不散,最后还是商陆离场之后大家才消停。

  “这才两天,你是去什么山沟沟的瀑布里修行了吗?”赵问荆用开玩笑地语气问着。

  商陆见赵问荆似乎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反而觉得奇怪:“您怎么没骂我呢。”

  “什么意思,我为什么要骂你?因为你拿着你那草稿一样的文档、就能讲出这么鼓动人的话吗?”赵问荆笑呵呵地反问。

  “不是啊,但是我……”商陆低头沉思了一秒,意识到恐怕周五晚上自己和范建国出柜的事情并没有暴露。

  “但是你怎么了?”赵问荆拍了拍商陆的肩膀。

  商陆笑着摇摇头:“没怎么,我这两天在家睡饱了,所以脑子比较清醒,想到前些日子好像做了很多激进的决定,都没有跟赵总商量过,以为您会骂我。”

  “偶尔的激进也是好事,你写的资料,我们这两天还在看呢,看得我头疼脑热的,不得不佩服你的脑子。本来还说给你放一个礼拜的假呢,让你好好调整调整,但是看来你就连休息的效率都比正常人要高。”赵问荆说着说着就笑了。

  “我……有薤白陪着我。”商陆还是第一次在跟人提起薤白的时候脸红,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随后露出温柔又不失稳重的表情,“所以我没事,本来也不是什么大病。”

  赵问荆看着商陆那个表情,突然内涵地笑了笑:“你这是终于摆脱处男了?”

  “……啊?”商陆没听懂,“我早不是处男了啊。”

  “那可不一定,有的人跟别人上床一辈子,都不见得能摆脱处男的身份。”赵问荆拍了拍商陆的肩,“不管怎么说,恭喜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