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晚上好?你还有脸跟人问好了?公众场合你这样像什么话!”范建国伸出手,那动作看起来像是要把商陆拍醒。

  范建国的这个举动瞬间激怒了蒲薤白,后者毫不犹豫地抬手抓住范建国的手腕:“这里是医院,请您安静一点。”

  “放开你的脏手,别碰我!”范建国甩开薤白的手,“你这个畜生不如的东西,毁了自己还不够,还要毁了别人的前途吗。我问你,你跟商陆是什么关系!”

  这劈头盖脸的辱骂夹杂着质问,让蒲薤白的心跳瞬间飙升到一百八,他强忍着一拳揍上去的冲动,冷静地盯着范建国那张扭曲的脸。

  怎么办?要怎么回答呢。

  怎么回答才不会伤害到商陆呢。

  如果商陆真的想要拍电影的话,被范建国拉黑那就等于彻底没有出路了。

  薤白感觉自己头顶的血管在突突地搏动着,所有的感官都被放大,耳边甚至能听清其他群众的窃窃私语——

  “什么情况啊?”

  “为什么就骂起来了呢。”

  “是家里人不同意出柜吗?”

  “什么玩意儿啊在医院里这么闹。”

  “要不要报警啊。”

  “是情侣关系。”

  最后一句话是商陆的声音,清晰且真切,蒲薤白肩膀一僵,眼眶顿时酸涩起来。

  商陆缓缓睁开眼睛,挑起眉毛,略带挑衅地盯着范建国:“晚上好啊,范总,您是来医院治疗高血压的吗?那我推荐您顺便再去挂个精神科。”

  “你他妈是同性恋?你他妈居然瞒着我?”范建国眼看着就把怒气转移到商陆身上,“亏我对你这么好,亏我还……呵呵,是不是这个畜生诱惑你的?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别急啊,范总,上岁数了就别这么生气了,伤肝。”商陆没有离开薤白的怀抱,甚至还当着范建国的面儿,亲了一口薤白的嘴角,“宝贝儿,你也别生气,范总在不犯病的时候也算是个人来着。”

  范建国火冒三丈,完全是一副要动手揍人的表情。但这个时候医生和护士也都闻讯赶了过来,开始在旁边劝架:“这里是医院,能不能遵守公共道德秩序?我们可不管你们是谁,你们再不住口我们就叫保安赶人了。”

  医疗人员们嘴上说着“你们”,但所有人都是把商陆和薤白护在身后,指着范建国斥责着。

  范建国忍了又忍,最后隔着医疗人员,指着商陆:“你敢这样,我也敢让你今后活不痛快,你小子,等着吧。我告诉你,同性恋就该死,死了之后是要下地狱的!”

  “你这老头儿怎么回事儿啊,会不会说人话啊。”医生也急了,差点儿就要跟范建国动手。

  其他群众也议论纷纷,有的是幸灾乐祸地笑着,有的是忧心忡忡地观望着,热心一点儿的人也上前来拉架。

  范建国已经没有了继续纠缠的打算,他气冲冲地转过身,打算离开这家医院。

  这个时候蒲薤白却站了起来,放商陆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自己则是扒开人群,朝范建国跑了过去。

  他跑过去,抓住范建国的手腕,硬是让对方转过身面对自己:“范总,我从小看您的电影长大,对您本是十分尊敬。我认为您的作品非常出色,谢谢您告诉我,即便是人品不好的人,依旧可以成为伟大的艺术家。”

  这段话成功地让范建国愣住。

  蒲薤白喘了口气,表情变得愤怒且无所畏惧:“但是今天,我认为您是不值得尊重的人。有句话您说错了,我无论如何都要反驳。商陆不会下地狱,因为他是党员!坚定共产主义信念,绝不会被宗教侵染!天堂地狱这种充满宗教气息的东西,就留给您这样腐朽的退休艺术家吧!会下地狱的人,是您。”

  这铿锵有力、字正腔圆的一段发言,让全场都彻底安静了下来。

  范建国茫然地眨了眨眼睛,甩开蒲薤白的手,完全是没纳过闷儿来的样子,摇了摇头转身离开了医院。

  目送范建国彻底离开之后,薤白掏出一张纸巾,擦了擦自己刚刚握过范建国的手腕的手,然后把纸巾团吧团吧扔到垃圾箱里,潇洒地转过身回到商陆身边。

  血液科附近开始响起了掌声。

  所有人一边鼓着掌一边笑,笑着笑着还有人说:“你这是模仿总理的那招吗,太高了!”

  “还有什么坚定共产主义信念,哈哈哈哈,绝!”

  肾上腺素被消耗殆尽的蒲薤白从刚刚的战斗状态回到了通常模式,周围人的这些夸赞和灼热的视线让他恨不得直接遁入地底,他坐在商陆身旁用双手挡着脸:“检查结果出来了吗,我们可以走了吗……”

  商陆大笑着搂住薤白的脖子:“你可真的是我的英雄啊。”

  “求你了,别说了,好想死……”

  “好好活下去啊喂!”商陆晃了晃薤白的肩,然后抬头朝大家比划着安静的手势:“行了,临时话剧就到此为止,大家给病人们留点儿安静的空间吧。”

  众人面带微笑地散开,医护人员也都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一切都重回平静之后,薤白终于有勇气再次抬起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商陆的表情。

  “抱歉……”薤白小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