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蓝天的制片人,他蒲薤白何止是见过呢。

  当初刚刚成为司半夏手里的明星时,因为苦于得不到资源,所以只好辗转于各大饭局,企图靠着长相来夺得谁的欢心。在司半夏的不屑努力之下,终于把蒲薤白强行塞进了某一场资本家的聚会里。

  那场聚会具体是在哪里开的、聚会上大家都聊了什么,蒲薤白现在已经记不得了,他唯独记得的就是一杯一杯白酒过喉的时候、胃口仿佛被刀割开的痛楚,以及笑着给自己灌酒的男人的那个目的不纯的眼神。

  蒲薤白那次也是醉得离谱,不知道在第几杯的时候就没了意识,醒过来的时候头疼欲裂,司半夏站在自己的床边数落自己酒量不行,把自己骂得是狗血淋头,最后说了句“好在你长得好看,韩建涛好像特别中意你,今天晚上说在酒店等你来,你给我好好表现”。

  为了拿到好的资源,除了听话,蒲薤白当时别无他法。他当时也觉得自己没有尊严那种东西,要事业就不要想其他乱七八糟的,真要洁身自好的话、那从高中开始就应该埋头学习而不是净想些闲白儿。所以那天他吃了四五次治头疼的药,被司半夏打扮得人模人样,当晚如约走进了酒店的指定房间。

  那家酒店想必是对这种娱乐圈的“活动”见怪不怪了,蒲薤白原本担心的问题什么都没有发生,顺利地到达房间之后,看到前一天晚上给自己灌酒的男人为自己打开了房间的门,然后笑呵呵地说“我给你叫了些饭菜,进来吃点儿吧”。

  薤白全程都很紧张,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紧张到胃都开始痉挛,导致没吃两口就忍不住冲进厕所全都吐了出来。

  那个男人没有责怪,但看上去也是觉得有点儿扫兴,无奈又冷淡地说了句:“你回去吧,我就当作没有过这个事儿。”

  那瞬间,司半夏对自己的责骂和嘱咐全都涌了上来,蒲薤白恐慌得浑身发抖,跪在那个男人的面前说“求您给我一次机会”。

  男人沉默地点了根烟,一根烟的功夫过后,咋舌了一声,踹了踹薤白的肩膀叫他抬头,然后指了指浴室说“去洗干净”。

  “你一点儿名气都没有就算了,曾经还拍过片儿,片儿里连个马赛克都没有,所以我是不敢用你的。但是你可真该谢谢你的父母,谢谢他们把你生得这么好看。是福也是祸吧,看你怎么去利用你的这张脸和这副身体了。”事后男人的语气变得温和了许多,没有急着离开也没有催促薤白离开,而是躺在床上耐心地说了两句,“这行业也罢,别的行业也罢,看似不符合常理的事情多得是,别用道德来标榜自己,那是最没有意义的东西。既然决定要走这条路,那就坦坦荡荡地走,怕什么呢,大不了就是一死。”

  薤白记得那个人的语重心长,但一点儿都不记得对方说这话时候的表情,因为他根本就不想和对方对视,哪怕只有一秒,他都会觉得恶心。

  恶心什么呢?

  明明那个男人也不是什么身材肥胖的油腻中老年男人,甚至可以称得上是一表人才,一看就是这个社会的成功人士。蒲薤白相信一定有不少人想要和那个人发展关系,一夜情也好、交易也好。

  可是蒲薤白就是觉得恶心,对方恶心,自己也恶心,整个世界都很恶心。

  所以那天晚上蒲薤白的表现非常一言难尽,全程紧绷着身子就算了,甚至都没能起反应。他真的以为自己搞砸了,最好的一次机会都没能把握,半吊子一样的觉悟和半吊子一样的道德让他持续自我厌弃着,直到收到《深海蓝天》的剧本。

  “我很看好这部电影,所以你得好好表现,可别丢了我的脸。”男人在把剧本发过来之后,签合同的那天,拍了拍蒲薤白的肩膀,嘱咐着,“希望你在镜头前要好过你在床上。”

  之后,那部电影大获成功,蒲薤白甚至还因此拿到了最佳男配的奖项,参加了法国电影节。

  走过红毯之后,蒲薤白两年内的档期在一周之内被排满,事业看起来就像是成功的步入正轨。

  于是司半夏对蒲薤白说:“你要记得,韩建涛是你的恩人,今后如果还有合作的机会,你一定要好好向他表达感谢。”

  那个“今后”,蒲薤白怎么也不会想到,居然就是当下了。

  在他放弃了“扭曲的事业”,终于决定走在正途上的时候,在这个神圣的校园里,庄严的礼堂当中……蒲薤白再次遇见了他的所谓的“恩人”。

  坐在座位上的韩建涛就像是感受到了身后的视线一样,突然转过了头,和蒲薤白视线相撞。

  时隔六年,韩建涛仍然是当初的样子,一表人才、典型的社会成功人士。

  蒲薤白却因此而感到反胃,恶心的感觉迟迟不退,导致他出了一身的冷汗。

  随着韩建涛这一回头,其他人立刻停下了讨论声,跟着韩建涛一起朝蒲薤白看了过去。

  “哈哈,既然都已经过来了,那就介绍一下吧,”尴尬的气氛下,社团的团长立刻开口解围,“副团,给介绍一下新人。”

  “我来介绍吧。”一直站在团长身旁的裴邵伯站了出来,他朝薤白笑了笑,然后和几位大人物说着,“这是我们心理学院的新生,蒲薤白。我看他长得帅,就介绍他来话剧社了,哈哈。”

  “胡说,明明是我先想起来要介绍他过来的!”袁文倩立刻启动了拌嘴模式,指着裴邵伯就开始反驳。

  “行行,你介绍的你介绍的。”裴邵伯看来是不想在外人面前和袁文倩吵闹。

  “听说薤白还参演过《深海蓝天》呢!那是不是韩先生投资的电影啊?”副团长笑呵呵地把薤白往前推了推,团长再顺势把薤白拽到韩建涛他们的正面前。

  蒲薤白扯了扯嘴角,不知道该说什么,甚至有点儿想逃。

  韩建涛朝他笑了笑:“我记得你,那部电影拍的不错,不是还拿了奖吗?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不拍戏了?”

  蒲薤白僵硬地点了点头:“已经……不拍了。”

  “是吗,那还挺遗憾,”韩建涛转过头朝身旁的范建国说,“范叔儿,您要是选角儿,我觉得他就不错,多符合您的要求。可惜人家不拍戏了,哈哈。”

  范建国却只是瞥了蒲薤白一眼,一点儿没给好脸色:“他就是还拍戏,那我也不要。”

  简单的一句话,让现场气氛再次变得更僵。

  一群学生似乎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互相对视着,眼里满是疑惑。

  吴英泽这才猛地想起来半年前的事,在他印象里,商陆曾经说过和范建国有所接触,但是范建国在提起蒲薤白的时候,那白眼儿都要翻到后脑勺儿了。当时吴英泽还以为商陆是用了夸张的形容方法,可现在看着范建国对蒲薤白那个不屑的样子,立刻明白那根本不是夸张。

  范建国就真的这么反感蒲薤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