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辈分的玩笑就像是车轱辘一样被翻来覆去地说,等到终于停车进了理科大楼了,大家才稍微正经下来。有几个人尤其好奇冯同学和商陆到底是要做什么项目,话里话外之间都是在套话。

  “不好意思,项目内容我们也不知道,但估计就算是知道了也是机密,不可奉告。”冯同学说这话的时候鼻孔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其他人也没觉得受气,就只是纷纷感慨:“听说你们项目里第三个人真的是国家派来的,说不定是要你们研究军用的东西呢。唉,刺激,我们顶多也就只能做点儿商用的玩意儿。”

  “做数学就好好研究数学,什么军用商用,那你们的目的就是不纯粹。”冯同学走到研究室门前,朝身后跟上来的那几个人挥了挥手,“我反正不关心我做的东西是什么,只要有意思就成了。”

  “才神就是跟我等凡人不一样啊。”大家最后感慨着这句话,逐渐散开,各自去各自的研究室报到去了。

  商陆看着大家散开的样子,又看了看留在原地的冯树才:“怎么说呢,感觉咱学校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

  “你想象中是什么样?”

  “……嗯,我好像也没有想像过。”

  “刚才开玩笑叫你一声陆神,现在想想,你说不定是真的神。你看起来好像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啊。”冯树才敲了敲研究室的门,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看起来是从小型的教室改出来的办公室,五张桌子或聚在一起、或散在角落,正前方的黑板之外,还有三块儿白板,上面写这些零零散散的推导过程。

  “这里算是甄教授的办公室。”冯树才示意商陆进屋,“甄教授是个不修边幅的人,所以办公室一直挺乱的。不过他……又自有一套放东西的系统,所以你看那些好像是随便乱放的资料,最好不要乱动,那都是他特意那么放的。”

  商陆看着地上写满验算过程的草稿纸:“包括地上?”

  “啊对,包括地上……”冯树才无奈地点点头,“我一般都是贴着墙边儿走。”

  “刚听你叫他甄哥,你们很熟?”

  “算是吧,主要是因为他年纪也不大,三十四五吧。本来就只是清华的一个数学系博士,后来他想研究的方向跟学校想要让他研究的方向不统一,他闹了好久,最后学校同意给他升职到教授,让他教学生,同时他就可以自己研究自己想研究的方向了。”

  商陆蹲下来看了看草稿纸上的东西:“这些是什么?是他最近的研究内容吗。”

  “应该是吧,最近他比较痴迷怎么把时间的多维性带入到弦理论里……为了这个,他还顺便拿下了物理学博士。”冯树才抱着双臂盯着黑板上的公式。

  “可真是天才啊。”商陆由衷感慨着。

  冯树才耸了耸肩:“这儿最不缺的就是天才,我跟你说过有几个博士比咱年纪还小吗?”

  “没有,但是……我倒不觉得奇怪。”

  “嗯,不过说真的,要是我小学中学也都跳级了的话,我也能这么小就拿到博士学位。”冯树才伸出手指,在黑板的某个字符后面打了个叉。

  商陆愣住了,他根本就没看懂黑板上写的都是什么,但冯树才就已经看出来对错了。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感慨什么,屋门又一次被打开,一个看上去蓬头垢面的年轻人走了进来,盯着商陆和冯树才愣神:“你们来干什么?”

  “甄哥,今儿新生报到。”冯树才见怪不怪了一样,头都没扭过去,就回答了。

  商陆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注意形象,他站起来朝甄远峰微微鞠躬:“甄教授好。”

  “别叫我甄教授,听着就烦,今年又得给研究生上数学课,那点儿知识还用得着教?自己研究不行吗,教材一发、教案一发,隔俩礼拜考一次试,多好,省心又省力。”甄远峰迈过几张草稿纸,坐在一张桌子上,随手吵起来桌上的半瓶矿泉水,拧开瓶盖,看着商陆,“我的数学课你可以不去上,自学就可以,我批准了。”

  商陆茫然地微微昂头,这还是第一次觉得没跟上节奏:“谢、谢谢批准?”

  “甄哥只喜欢教本科生和博士生,”冯树才回过头跟商陆解释着,“因为本科和博士的质量比较高,研究生就很水了,资质差得太多。”

  “哦……那我可能也是比较水的那种吧。”商陆低下头思考了一下。

  甄远峰好像很不爱听这种话:“什么意思,你觉得我眼光有问题?”

  “啊?”商陆没听明白。

  “我挑你来的,你觉得你不行,那不就是说我有问题吗?”

  “哦……”商陆点点头,又摇摇头,“甄教……甄哥您还记得吗,我本科也不是学数学的。”

  “我知道,但是你毕业论文那个区块链的算法,我觉得思路非常好。”甄远峰摸了摸下巴,“就是完成度不高,还需要再雕琢,你今年再完善一下那个算法吧,然后想想办法看那玩意儿怎么跟我现在研究的东西挂上勾。我找了个人来帮你,你俩就专心研究区块链,小冯跟我研究数学方面的问题。”

  几句话就说好了分工,商陆这才有了点儿期待感:“好。”

  “那第三个人今天不来报到吗?宿舍也没看到他。”冯树才好奇地问了一句。

  甄远峰撇了撇嘴:“应该快到了,他出来一趟挺不容易,需要好多申请呢。”

  “为啥?他这是从监狱里出来的吗……”冯树才开着玩笑。

  但是甄远峰没有笑:“差不多吧,听说是有罪。但是被国防收走当做工具人了,也算是将功补过的一种方式吧。”

  商陆心里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而这种预感,也在甄远峰的接下来的一番话里,被得到证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