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波子汽水是中国的翻译来着,因为最开始那种汽水的瓶子都玻璃瓶,而且封口不实用瓶盖儿,还是用一颗玻璃珠,把那颗玻璃珠按下去之后,珠子会卡在瓶子中央那个凹陷的地方,气泡依附在玻璃球上,非常好看。”商陆解释着。

  “我在中国超市里看到的都是塑料瓶啊,想买一瓶尝尝。”

  “哈哈好啊!”商陆果然变得很兴奋,两步道的距离还要跑起来,蹦哒着到那个摊位前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玻璃瓶,回过头问:“你要哪种颜色?”

  “蓝色的吧。”薤白跟过去,弯腰跟他一起挑选着。

  “我也想喝蓝色,”商陆朝老爷爷比划着二,“两瓶蓝色的,谢谢!”

  “自己拿吧。”老爷爷扇着扇子,用披在肩头的毛巾擦了擦汗水。

  冰冰凉凉的玻璃瓶子从冰水中取出,几个硬币放到老爷爷的手中,就是这么简单的交易,薤白发现商陆的表情一扫刚刚的沉闷,开心得像是被爸爸妈妈带去餐厅大吃一顿的小屁孩儿。

  “站在这儿喝吧。”商陆笑着把汽水递给薤白。

  阳光下汽水瓶子变得亮晶晶的,瓶子壁上挂着的水珠一闪一闪,而握着瓶子的人也笑得十分好看,配合着他身旁的那个贴满了各种贴纸的路标,以及他身后狭窄的街道,还有街道尽头、立在很远又很近的地方的天空树……这场景美好得让薤白有些失神。

  “嗯。”薤白接过饮料,看着商陆一脸认真地开着瓶子。

  “你看你看!”商陆把玻璃瓶递到薤白的眼前,“在阳光下看,哈哈,是不是很好看。”

  确实很好看,那颗浅蓝色的玻璃珠浸泡在汽水里,附着在玻璃珠上的气泡,阳光下变得色彩斑斓。

  但是薤白觉得光是这样一个瓶子,他往常恐怕是欣赏不来的,不过是因为现在握着瓶子的人是商陆,他才觉得这瓶子已经超过了瓶子原本的价值。“嗯,很好看!”薤白也跟商陆保持着同种步调的兴奋感,兴致勃勃地打开自己手中的那瓶,然后两个人对着昂起头猛灌了两口冰饮。

  其实那个汽水的味道薤白并没有那么喜欢,那是一种说不上来的甜味儿,有点儿柠檬的味道,但又不全是。可是商陆是真的喝得很带劲,吨吨吨地一瓶就被喝光了。

  “话说这个为什么要叫RAMUNE?”薤白随口问着。

  “是外来语,源自lemonade。”商陆笑了一声,“但说是柠檬饮料,其实还有其他的香料吧。你是不是觉得太甜了?”

  薤白小口喝着饮料:“偶尔喝一次还挺爽的。”

  “很有夏天的味道啊。”商陆意犹未尽地晃着脑袋,看起来情绪终于不再是低落的样子了。

  饮料瓶子归还给老爷爷之后,他们才继续走到主殿,这一次还愿时薤白没有再许什么愿望了。他发自内心地向神询问,是不是想要得到什么、一定要自己努力去争取才可以呢。

  主殿的风一阵又一阵,即便是在夏天,也带着一股凉意。不过倒是不至于会让人毛骨悚然,反而是很舒服的感觉。

  薤白冲着主殿内供奉着的观音像虔诚地鞠躬,随后转身看向已经在门口等着他的商陆。

  “我已经不那么相信运气啊命运什么的了。”回程的路上,薤白和商陆谈起这个话题。

  商陆似乎不太理解为什么突然说这个:“怎么?”

  “怎么呢……是啊,怎么了呢。”薤白没有叹气,也丝毫没觉得伤感,“就觉得自己努努力的话,兴许也不需要什么运气。当然了,运气好的人就算不努力也可以有成就,但是运气不好的人,努力的话也一样有成就啊。成就的高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重要的在于自己所做的有没有让自己感到满意。”

  商陆迷茫地眨了眨眼:“为什么感觉你的思想高度又上升了一个层次,你是天天在修行吗。”

  “哈哈,没那么夸张,就是时不时会想一想车祸发生之后的细节。我可以模仿一下你的不要脸吗?说句不要脸的话,我觉得这些年我做过的最牛逼的事情,就是车祸之后自己把自己的脚从变形的车里拔出来,然后骂警察骂医生的让他们救人。”薤白说着,突然心里就痛快了不少。

  商陆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震惊得说不上话:“什……什么意思,自己把自己的脚拔出来?”

  “嗯,其实它最开始没骨折,”薤白跺了跺右脚,“但是不把它弄折了,就出不来。当时我卡在前排,小洋已经没有意识了,咱妈一直哭喊着求人救救小洋。围观的路人说了几句风凉话,我真是气得要死,就没等救援,自己想办法脱困了。商陆,你说得对,人是真的没有那么容易死,而且……大不了就是一死嘛。”

  商陆止不住颤抖了一下,抓住薤白的手:“我都不知道……我都……”

  “哈哈,主要是很多细节我也是慢慢才想起来的,想起来之后回顾一下,啧,感觉自己也是挺牛逼啊。还有之前周莨菪那个事儿,你知道吗,我其实最开始也揍了他几拳,要不是因为他拿人质逼我们。所以束缚住我们的是我们自己的道德感啊,而不是力量。”薤白越说越觉得坚定,“仔细想想,有什么好怕的,真的一对一打起来,我肯定不会输。”

  商陆沉默地看着薤白。

  “所以,商陆,我虽然不知道你最近为什么经常盯着我愣神,而且愣神一会儿表情就会变得很奇怪,但如果你是因为担心我的话,那大可不必。我没什么可担心的,真的,冬天夜里我都能从河底游上岸,被精神失常的人控制都可以自己想办法脱身,出车祸都死不了的。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我才是真的命硬啊。”薤白大笑着拍了拍商陆的后背。

  商陆也挤出点笑容,但是笑容僵在一半,他当街抱住蒲薤白,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很厉害,也知道你命硬,但我真的希望你今后可以用不上这些牛逼的技能,真的希望你可以不用非得用坚强这个词来撑过苦难。”

  “但你之前说过啊,人活在世,谁还没个倒霉的时候呢。倒霉的时候啊,笑笑就可以了。”薤白揉了揉商陆的头,“总觉得很多事没有跟我们本人造成什么影响,反而给你带去了不少心理阴影啊。我不想那样,真的不想,我也有我的希望,我希望你还是能天天无忧无虑地傻笑。傻是傻了点儿,但是可爱。”

  “你这样会把我宠成废物……”

  “哈哈,就不能是宠物吗。”

  “哦,也是。那我是你的宠物吗。”

  “当然了,还能赚钱的那种呢,我可自豪了。”

  商陆笑了一声,松开薤白,捏了捏他的脸颊:“你将来说不定能读到心理学的博士呢。”

  “那我要选择临床心理学,将来开个诊所,坐在办公室里对着我的病人们说:来吧,说出你的故事。”薤白像模像样地模仿着医生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