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陆合上房间的门,干咳了一声:“什么情况?”

  阳起石同样是诧异地摇摇头,随后询问道:“没听说你也会参与到这次交易行动里啊,雅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如果我不参与行动的话,又怎么才会知道这么具体的交易情报呢。”雅树无奈地笑了笑,“所以阳哥是来终止交易的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说。”

  这个房间果然是个操作间,商陆看着屋里那些显示屏和电脑:“你是负责调度货物的人吗?”

  雅树先是抬头看了一眼阳起石,后者朝他点头过后,他才将信将疑地对商陆说:“是的,交易将在二十分钟之后举行,地点是这个工厂的一楼大厅。对方会来两个讲英语的人,还有一些保镖。酒井的话,现在这个工厂周围到处都是酒井的人。如果谈妥了价格,就要开始清点货物,我负责在那个时候把所有存放着货物的集装箱都聚集起来。”

  “集装箱里混着石灰的吧?”商陆进而问道。

  “……你怎么会知道。”雅树实感惊奇。

  “猜的,”商陆却懒得再跟他解释,而是指了指操作台,“我可以看看吗?”

  “如果误操作的话……”雅树伸手想要制止。

  不过阳起石却拦住了他:“雅树,如果你相信我的话,就让这个人自己去操作吧。”

  商陆皱着眉一副看不下去的表情,心里琢磨着言情剧都没他们这么夸张,见了面就抱在一起这像话吗?现在可是紧要关头啊,眼看着交易就要开始了啊。他坐在电脑前看着有限的监控画面,默不作声地记录下来每一个集装箱的编号和位置的同时,还在心里疯狂地吐槽着。

  谁都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的时候,无线电恢复了正常通信,商陆通过蓝牙耳机听到他们内部的通话:“五分前。”

  雅树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他紧张地揪住阳起石的衣袖:“阳哥,交易要开始了。”

  “不是说交易时间是晚上十点?”阳起石看着商陆敲键盘的速度都变得更快了些。

  “台风又不是掐着点儿登陆的,”商陆的语气听起来并不紧张,“而且听外面这个风声和雨声,交易提前总好过错后。”

  “这个调度系统很复杂,你到底想要干什么?”雅树站在商陆身后,看着屏幕上他所熟悉的管理界面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个黑色背景的对话框,里面分别有三两行代码。

  “赶在他们交易前,毁掉他们一半的货。”商陆眼睛都不带眨的,体内的激素促使他持续兴奋,只要停下来手指就会止不住的发抖,所以他干脆就把全部精神集中在算法上,一边计算着如何调度才能在不把原有的货物全部打散的基础上取得自己想要的集装箱,一边利用最原始的C语言来实现。

  工厂仓库中的机械臂开始顺从着软件的命令而运作起来,阳起石盯着仓库的监控画面,不知不觉之间竟然出了一身冷汗:“原来仓库是这么取货的,我以为是人工的来着。”

  “人工搬不动的,”雅树在旁边小声解释,“而且很容易把顺序搞乱,所以近些年都是雇的高级算法工程师来操控。”

  “你为什么会这么清楚?”阳起石心说光是一个商陆也就算了,现在怎么感觉周围人均工程师呢。

  雅树看起来有难言之隐,但他也没有支支吾吾:“阳哥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事情吗。”

  阳起石想起前几天夜晚,趴在自己身上的雅树突然坐直身子,对自己说“如果你知道了交易时间地点,我求你杀了酒井”。这件事他没有告诉商陆,毕竟就连他自己都没有把这个承诺当回事儿。

  杀人?

  杀人是不可能杀人的,阳起石虽然自嘲为人渣,但也是有道德底线的人渣。他在美国见过帮派之间的火拼,上一秒还跟自己抽着pot嗨得飞起的人,下一秒头就成了肉酱,仿佛一生毫无价值、来过人世的痕迹都变得令人作呕。

  于是“杀人”这个词在阳起石的脑子里成为了禁忌,他很清楚自己不是因为收到法律束缚才不去杀人,而是单纯的本性。

  “我记得。”但是现在这种紧要关头,阳起石才不会说他心中的道德底线,擅长欺骗的他,在面对看起来精神十分脆弱的雅树时,显得万分真诚。

  雅树欣慰地笑了笑,随后说:“如果阳哥觉得我可以利用的话,随便你怎么利用,把我当做防弹衣都无所谓。但是阳哥,请你一定要杀了酒井。如果不是那个人的话……我弟弟他……”

  阳起石一怔:“弟弟?”

  弟弟是……是他背过的一个单词,他在琢磨着“弟弟”是不是他所理解的那个弟弟。

  但是他这一反问,很好地达到了对话的效果,雅树咬了咬嘴唇,十分痛苦地说:“五年前,我弟弟他就是这个码头的调度算法工程师。”

  阳起石眯着眼睛,“哈——”了一声,脑子里把这些听起来不太耳熟的单词一个一个翻译成中文。

  “酒井为了方便交易,就派人靠近我弟弟,导致他不幸沾染了毒品。家里所有的积蓄全部都这样搭了进去,但毒瘾这种东西,根本没有稳定下来这么一说,状况愈演愈烈,弟弟被辞退之后彻底没了经济来源,只好去做些出卖自己的工作。不光是身体,还有灵魂,所有的坏事全部干尽,就只为了能够从酒井手中得到一点儿白色的粉末。”

  日语还真是挺难的,阳起石听了个一知半解,干咳了一声想要向商陆求救,但全神贯注的商陆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对话。无奈之下,阳起石只能从他听懂的片段里猜测大意,然后抬手拍了拍雅树的肩膀。

  雅树以为这是阳起石在安慰他,所以表情没有一开始那么痛苦了:“后来,弟弟他自杀了。在他的十平米的出租屋里,上吊、死了。但是欠下的债,酒井肯定不打算一笔勾销,于是就找到了作为家人的我们。父母逃到了北海道都没能躲过一劫,压力之下,父亲的癌症突然恶化,很快就去世了。母亲也因为过度悲伤,有天晚上睡下之后,再也没有醒过来。”

  商陆就在这个时候停下敲键盘的动作,转过身摆出一言难尽的表情,深沉地感慨了一句:“太惨了吧,你也。”

  雅树无力地笑了笑:“惨吗?我已经没有感觉了,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都已经不再怀念我的家人了,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让酒井死。”

  “为什么不报警呢。”商陆提出灵魂质问。

  “报警了又有什么意义呢,当初我弟弟他刚刚沾染毒品的时候,就去报警了,警察嘲讽了一句我弟的意志不够坚定,然后留下了备案,就再也没有后文了。”雅树攥紧拳头,“报警了啊,很多次,但是弟弟他负债吸毒,在警方眼中根本不是受害者。我们都是共犯,我们都有罪,都是社会的毒瘤。那些警察啊,在看到我们的时候,就像是看到了路边的蟑螂一样,恨不得绕远路。”

  阳起石听得头晕脑胀,大概听出来了报警没用这种说法,然后看着商陆:“你确定我们现在报警的话,警察真的会出手吗?”

  商陆咋舌叹气:“这我要怎么确定,我又不是什么外交大使,不是什么政治议员的。总之现在先不要指望着警察了,我锁定了全部的货物,现在只需要打开仓库大门把它们运到外面然后开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