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反问的阳起石居然什么都回答不上来，他想要说“不怕”，但就是没有勇气开口。
“阳哥在怕什么呢，”商陆对此产生兴趣，“怕死？”
“你难道不怕死吗？”阳起石感觉自己当时的脾气很像是恼羞成怒。
商陆撇了下嘴：“怕死那当然怕了，谁不怕死呢。不过我觉得我们应该没面临什么危险吧，到目前为止我还能预测到他们的行动。”
阳起石终于理解了他和商陆之间的差距：“以你的能力来说，这些问题兴许的确没什么好怕的。”
“阳哥，我琢磨着吧，以你的能力来说，也同样没啥好怕的啊。”商陆笑着安慰阳起石，“我总觉得你现在之所以会那么紧张，完全是因为语言障碍，听不懂大家在说什么的话，消息就会很滞后，而且语气什么的你也听不出来吧，那样就更容易处于劣势了。”
虽然商陆的解释也有一定道理，但阳起石心里明白，他和商陆的距离，可不单纯是一个语言。
就像是当年蒲薤白在面临周莨菪的威胁的时候，阳起石明明已经用尽人脉来确保蒲薤白的安全了，但结局来看根本就没有起到任何作用。他既没有预测到周莨菪会用绑架人质的方式来威胁薤白身边的保镖，也没有预料到苏木竟然是给周莨菪提供薤白身边的保镖情报和具体地址的人。
但当初无人相助的商陆，却只是靠着一个不起眼的细节，轻易推测出了事情的全过程，并且以一己之力阻止了悲剧的发生。
一般拥有这种程度的执行力的人，往往都会成为某个行业的顶尖人物，但阳起石把商陆拿去和其他类似的牛人做了个横向的对比，又觉得商陆似乎比起那些人少了一些独属于领袖人物的疯狂气质。
这种理智过头了的人，通常会在向上爬的过程中遇到瓶颈吧。
阳起石心里居然替商陆感到了不甘，明明曾经遇到类似的人物时，他都只会对对方感到不屑或者不服而已。
“你有没有想过将来会成为什么样的人？”阳起石忍不住发问了。
“怎么这么突然。”商陆显然不懂阳起石的心理活动。
“也不算突然，一直好奇来着，听说你被保送清华，但那也是研究技术方面的吧。”
“嗯，”商陆表情上看来没什么变化，“来日本之前我去找那位看中我的教授面谈了一下，其实就是巧了，教授想要做的项目遇到了瓶颈，看到了我的论文后觉得我的思路兴许可以帮他们突破瓶颈，就邀请我去帮忙和他一起做项目。”
“那是个什么项目呢？”
“这就是机密了，”商陆耸了耸肩，“不过说真的，技术方面咱国家真的很落后啊，所以可能将来为了能研究出成绩，还要去美国做学术交流什么的。所以你要是问我将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嗯，也许是希望研究出一定的成绩、能够为国家做出那么一丁丁点儿的贡献？哈，我这么说你肯定不信，我都不信。”
“没什么好不信的，你去做研究，感觉比在娱乐圈里要合适些。”阳起石非常直白地说。
商陆笑了一声，侧过头看着阳起石：“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为了薤白才留在娱乐圈的？”
“难道不是吗。”
“是，但也不完全是，”商陆耸了耸肩，“哪有人做事就真的只有那么单纯的呢。”
“所以，如果你和薤白没有关系，你也有可能会继续留在娱乐圈吗？”
“已经没有那种如果了。”商陆停住步子，目视前方，出神地盯着远处的高楼。
微风撩起商陆的短发，他下意识抬起手稍作整理，然后笑着叹了口气：“两年前，从我被我的前女友拉去试镜群演的那一刻起，一切就变得不一样了。热得要死的三伏天，有那么多年轻的长的还不错的人聚在一个小广场，只为了一个上镜的机会。那种场景啊，真的让人感慨。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的职业，有那么多可以去拥有的梦想，但他们却偏偏挤在一条很窄很黑的死路上。”
阳起石沉默地注视着商陆，终于理解了赵问荆到底为什么想要留住一个涉世不深的年轻人。
“既然那么多人想走那条路，那为什么不把那路修得宽敞亮堂一点儿呢，为什么不真的把那条路修到一个像样的平台上呢。”商陆说着，继续朝前方走，“不光是娱乐圈儿啊，很多地方都是一样的吧，互联网行业，建筑行业，金融行业，其实都好不到哪儿去。就连搞科研，八成也有很多一言难尽的潜规则。离开娱乐圈又要去哪儿，去了别的地方就算是高尚吗？我不觉得。”
如果换做别人说这番话，阳起石肯定会笑出声吧。
但是这话由商陆来说，阳起石就觉得可以接受。
“呵呵，我说这些的话阳总会笑话我吧。”商陆自嘲一样笑了两声，回过头看了看阳起石。
阳起石只是摇头。
“笑就笑呗，反正我很有可能就是随口说说。”商陆就连语气都在强调着“随口说说”的这个事实，那之后也不再深入讨论任何复杂的事情了。
他们让小弟去给酒井带话说要见面聊聊，最后相约在新宿区的一家无料相谈所。酒井虽然是个矮个子，但看上去就是个狠角色，阳起石见过那种眼神，那是真的杀过很多人的眼神。
“事情我也听吉田老爷子说了，”酒井坐在沙发上的时候，腿都要搭在茶几上，嘴里叼着一根香烟，衬衣故意敞开了些，露出大面积的纹身，“虽然不知道你们用的什么招，居然能把我可爱的部下都给搞进监狱，我可真该为你们鼓鼓掌。”
“酒井先生，”商陆露出无辜的样子，“真的是误会，不知道他们为什么突然就自己跟自己打起来了，是不是他们其实本来就有什么矛盾啊。”
“屁话就别说了，所以怎么着，光是干掉我小一半的手下还不够，还要继续把我老窝一起端了？”酒井踹着茶几上的烟灰缸。
商陆叹了口气：“酒井先生，我们这不也是因为过意不去，才来想着帮忙的吗。不知道您听没听说过我们现在的生意。我们在秋叶原开了偶像事务所，最近经常有萌妹子和小帅哥来面试。我听说酒井先生手下的一些店铺正好缺一些高质量的员工，那么作为赔偿，我们愿意把那些长相不错、能说会道的人引进到您的店里。”
商陆全程日语，阳起石听不懂什么，但他主要是用他的“流氓”气场来撑场面的，所以无论商陆说什么，他就只要在旁边昂着下巴朝酒井不屑地微微点头。
酒井看上去思考了很长时间，最后收起腿，冷笑了一声：“如果你们再弄出什么幺蛾子，可别怪兄弟我翻脸。”
“怎么敢呢，”商陆朝酒井友善地笑了笑，“酒井先生毕竟是前辈，我们要是耍手段，您肯定一眼就看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