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薤白突然在想,要是有人让他在心里把自己所拥有的一切以重要程度来排序,那商陆是绝对的第一,第二是什么呢?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司半夏,但想到司半夏的同时他又想到了很多人,知道名字的、不知道名字的,那些在他的视频里刷弹幕留言的人,那些在他的每条微博下面和自己聊天的人,那些在商陆的粉丝群里都要拼命帮自己刷存在感的人。

  有那些人在,蒲薤白就觉得自己还可以继续努力下去。

  哪怕是用功学习这种努力也好,哪怕今后再也不去拍戏、只是去卖命工作的那种努力也好,蒲薤白想要让那些支持自己的人看到,想要让那些人觉得喜欢上自己是一件积极的事情。

  如果逃了,即便说得好听一些、叫作“迂回战术”,那样到底算得上是什么积极的榜样呢。

  蒲薤白不愿意让那些人失望。

  但他却没想过自己会不会让商陆失望的问题,蒲薤白冷静下来回想刚刚商陆问自己的那句“你会失望吗”,突然感到有点儿心疼。带着这种心疼再重新看商陆的话,蒲薤白发现此刻的商陆像极了等待着主人教训的傻狗,耳朵和尾巴都是耷拉着的。

  蒲薤白无奈地笑了下,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商陆的头:“怎么这个表情,我们只是在讨论事情吧?”

  商陆没说话,而是伸手把蒲薤白的手握住:“你手好凉,冷吗?”

  “哈,是你的手太热了。”蒲薤白感受着对方手掌的温度,逐渐的,就连心里都跟着变得暖和和的。

  “嗯,中午和下午吃得有点儿多,”商陆挪动身子和蒲薤白贴在一起,用自己的身体帮对方挡着风,“我们还是去买杯热饮什么的吧,别回来再感冒了。”

  “哪儿有那么容易感冒啊。”蒲薤白稍稍把重心朝商陆那边偏移。

  感受到重量的商陆,直接抬起手臂把蒲薤白抱住,为他取暖。

  名古屋的天似乎黑得会更早一些,蒲薤白盯着逐渐暗下来的天色,想象着如果这个时候没有商陆在的话,自己八成会冻得发抖吧。冻得瑟瑟发抖,但还是不敢到商场去找个人多的地方取暖,蒲薤白觉得自己真的是个别扭的人。商陆到底是怎么能事事都顾虑着自己的心情的呢,明明自己敏感又麻烦。

  “没有失望。”想着这些,蒲薤白突然开口说。

  商陆抖了一下,紧了紧手臂:“嗯?”

  “我不会对你感到失望,无论你做了什么、想做什么,我都不会对你感到失望。”

  “那是为什么,是因为你不会对我抱有期待?”商陆语气听起来还是很难过,“以前你也是这样,说对我没有什么要求。怎么能没要求呢,与人相处,怎么也都是有些要求的吧。”

  “哦是吗,那你对我有什么要求吗?”蒲薤白反问。

  “没有。”商陆回答得相当干脆。

  “哈哈!你这个人,这算不算双标啊?”

  “我就是双标啊,你早就知道了吧?”

  “你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竟然让我不知道该怎么吐槽了,”蒲薤白重新放松下来,他摸了摸商陆的膝盖,“没有期待所以就不会感到失望,你是想到了这种情况吗?”

  “这是唯一的解释了吧?”商陆委屈地问。

  “所以你是想要一个合理的解释啊……”蒲薤白陷入为难,他其实也说不明白为什么,“我曾经拍过一部电视剧,在里面演一个非常不起眼的角色,只出现了五分钟,后来甚至被剪辑下去了,只留了一个路人镜头。那时候我二十岁,刚被阳哥带进娱乐圈,除了长得还行、其他一无是处,所以导演们也都看不上我。但是那部剧的导演,没有因为我只是个小角色,所以就敷衍了事,而是非常认真地给我讲了讲剧里的感情戏。

  “我在那部剧里本该饰演一个想要跟男一和男二抢女主的小炮灰,但导演说这个炮灰是比两个男主都要真诚的角色,那个角色是真正爱着女主,而不是喜欢女主身上的某个特征。我当时不明白,所以估计是没演出那种真诚,导演对我感到很失望,说期待我将来有一天能够理解人和人之间的爱意。

  “像是亲情之间的爱,可能一部分来自于互相之间存在血缘关系。我之前看书的时候读到的,说血缘关系不是玄学,因为拥有父母一半的DNA,所以表现出来的样子也和父母很像,大部分人对和自己很像的人会有一种浑然天成的亲近欲望。同理的话,很多男男女女之间的爱情也有类似的地方,他们喜欢在对方身上找到和自己很像的、自己想要的一些特征。

  “嗯……就比如说,一个女生她想要自己的另一半将来像自己一样喜欢逛街,那么如果出现了一个喜欢逛街的男生,她就会对他产生好感。逐渐地,她从对方身上又找到了更多相似的特征,就会把对方当做自己人。然后慢慢地她又开始期待在对方身上找到更多自己想要的东西,比如说她期待将来她的对象可以变得有钱、家里有矿、有车有房。但假如那个和她性格上很合得来的人,在其他的她所期待的方面上,并没有附和她的期待,那么她就会失望。

  “她会失望,是因为对方真实的样子跟自己想象当中的不一样,她试图从对方身上找到自己喜欢的部分,来加强原有的喜欢,这种爱……也算是一种爱吧。但是,我不是这样。”

  冗长的发言结束后,商陆稍稍侧过身,双手抱住蒲薤白,用头蹭了蹭他的头。

  “我想你应该记得吧,我对你说过,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什么,没有什么原因,不是因为你很强、很聪明之类的所以我才喜欢。”蒲薤白这一次没有缩在商陆怀里,而是尝试着想让商陆躲进自己的怀里,所以故意坐直了身子。

  “我记得。”商陆吸着鼻子,小声说。

  “那就好,但是我还想再说一次,我可以经常和你重复这句话,”大概是风声太大,反而给了蒲薤白极大的勇气,寒风中也不会感到觉得脸颊发烫,也不会有过度剧烈的生理反应,“因为你是你,所以我才喜欢。”

  “……嗯。”商陆缩起脖子,靠在蒲薤白的肩膀上。

  “你的那些我理解的、不理解的地方,那些我接受、不接受的习惯,都不会影响这个结论。期待着你可以朝着我理想的样子做出改变,这种想法我从来就没有过,你变好了、变坏了,我都会坦然地接受,”蒲薤白将双手伸进商陆的外套里面,仅仅隔着一件薄薄的T恤衫,抚摸着商陆的背,“所以,不会有失望。”

  “可你刚刚明明就很不开心。”商陆嘟嘟囔囔地说。

  “那是因为……”蒲薤白长叹口气,“你明明有很多的抱负,但如果由于我的原因,导致你放弃了你的理想,那我不就成了罪人了吗。”

  “怎么会是罪人呢,有什么罪啊,莫名其妙。”

  “我……不想成为影响你人生选择的人,”蒲薤白说完这话,自嘲一样地冷笑了一声,“呵,我这话说得也是挺矛盾,明明我就已经影响你人生里最重要的一个选择了。至少事业方面,我不想再多影响你了,那样我反而会觉得有很大负担。”

  “你不想成为影响我人生选择的人?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商陆又不理解了,“如果你因为我的关系而做出了什么选择的话,我就会很开心啊,那不是说明我对你来说很重要吗。同理,你难道觉得你对我来说不够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