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薤白?”邢振东没有嘲讽的意思。

  商陆把烟掐灭,郑重地点点头。

  “也是啊,找个男的是轻松,不用担心怀孕负责任什么的。”邢振东指着程煜飞,“是不是那个沈峰就是个同?我记得他跟局里的人……好家伙,三天两头去开房。我最开始见到沈峰的时候,他站直了两条腿还能并拢。后来,你看看现在,你看看他,大腿根儿有老大的缝儿,走路都一扭一扭的。”

  “可不是吗,我都怕他带病毒。”程煜飞说着打了个寒颤,“以前就有个人,忍不住,出去浪,一次就中招了。那叫一个惨,家破人亡啊。”

  “但是照样有人忍不住,数量一直不增不减的,可能还真就是有这么一种同性恋的基因吧。”邢振东说得相对客观,“可是这社会,就说咱这个社会吧,确实不认同这个群体啊。你要是未来想要成就事业,那肯定是不能把自己这个性取向给摆在明面上。那时候你就还是需要一个女的,来保护你的名誉。”

  商陆皱着眉,沉重地叹了口气:“兴许多少年之后社会就认同我们了呢。”

  “要社会的认同干什么呢?没用啊,你缺社会的认同吗?”邢振东笑了,“社会也不认同一夫多妻,他们不认同就不认同吧,我们不承认不就行了吗。”

  “……什么意思。”商陆茫然地眨着眼。

  “就是你还是要跟蒲薤白搞着,但是你不要真的承认了这件事,面向外人,面向普罗大众,你还是一个正常娶妻生子的人。这什么都不耽误啊。”程煜飞在旁边解释说明,“你看看,我们邓红不就挺好吗,她那孩子也是不懂爱来爱去的,我看你也不怎么喜欢邓红,你俩就凑合凑合,结个婚,跟外面官宣一下,然后你们自己随便过什么日子。这样不也挺好吗?你看你俩在一块儿,肯定会获得更多人的支持,偶尔秀一下恩爱,哪怕是假的,那也能收货大批粉丝。她现在热度可以,你也是上升期,你俩一结合,绝对会出现新的顶流啊。”

  “而且主要是你在光影,邓红在我们星南,你俩成了,那外界来看我们两家公司也会有一定的交集。多好,我们的资源可以分你们,你们的演员可以借我们,将来娱乐圈不就是我们的天下了吗。”邢振东说着他们的美梦。

  “当然了邓红也就只是一个选择,我觉得商陆挑个什么样的人都没问题,又年轻,又聪明,又帅又有钱,还有正义感!这是多完美的人设,啊,随便找个没结婚的女明星,那不都可以吗。”程煜飞越说越兴奋,这就打算给商陆赶紧找根红绳捆起来了。

  牛排终于上了餐桌,商陆一言不发地拿起刀叉,大口大口闷头吃肉。

  “我知道现在跟你说这个你接受不来,我们也都年轻过,年轻的时候的确觉得情情爱爱比较重要。但是啊,商陆,人可年轻不了多少年。等你三十了,一定会想结婚的事儿。你看老赵,他不就是吗?三十之后,立刻不挣扎了,结婚之后事业也是蒸蒸日上。”邢振东拍了拍商陆的肩膀。

  “再者说,你是你,蒲薤白兴许也有他的想法呢。你怎么能保证他一辈子只喜欢你一个,万一有个比你优秀的人出现,万一他变心了、跟别人跑了,你不是也亏吗?我跟你说啊,你可能不那么了解蒲薤白,他虽然看着乖巧,以前也是没比沈峰好到哪儿去!”程煜飞越说越上头,看起来像是喝多了:

  “他是长得好看,长得是真好看,但也就长得好看了吧?你说性格吧,以前也是闷闷的,不讨人喜欢,还骨子里自带孤傲,以为自己多了不起呢。当时他刚入圈,根本接不着什么戏,后来突然接了电影男二的戏,大家都还以为是真的被什么大导演看中了?那其实啊,是因为他爬上韩建涛的床。”

  商陆瞬间没了胃口,手都在发抖。

  “韩建涛你知道吧?你不知道我告诉你,那是未来局里的重要人物,他爸现在就是部级干部,圈子里很多大方向,实际上都是他们决定的。但是韩建涛现在还是在基层积累经验,光是积累经验这些年,就已经出品多少拿奖的电影了?那也是个天才,多少人想要从他那儿拿到点儿好处或者机会呢。”程煜飞晃了晃商陆的肩膀,“不过韩建涛口味很刁,就要好看的。”

  商陆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疼得厉害,他放下餐具,开始喝起闷酒。

  邢振东大概是看出了他的不对劲,立刻转移话题:“不过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人都会变,我看蒲薤白也考上好学校了,兴许是在变好呢。”

  “他到底是怎么考上北大的啊,是不是找了个北大教授?是不是继续去□□人家了哈哈。”程煜飞这句话成功激活了商陆的愤怒人格,商陆毫无征兆地把桌子掀翻,趁着程煜飞没反应过来,单手把对方拎起来又恨恨地按在地上。

  邢振东吓了一跳,赶快起身制止商陆:“有话好好说,老程这人不会说话,刚是老程耍酒疯呢!”

  商陆高高举起的拳头,在空中停滞了十几秒。

  因为是私人会所,整个餐厅总共也没几个人,保安闻讯赶来想要制服商陆,却被邢振东拦住。

  周围极其安静,只能听到酒保和服务员一起打扫着地上碎玻璃的声音。

  商陆放下拳头,“程总,我这个人脾气不好,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程煜飞吓得浑身发抖,一句话都说不出。

  “您去跟别人说薤白的坏话,我管不着,毕竟言论自由,谁都可以随便评价一个人,”商陆轻轻拍着程煜飞的脸,语气并不凶狠,但旁人听来却觉得不寒而栗,“但是我听不得这些,我听不得任何人对我说薤白的一丁点儿坏话。我在这方面是不讲任何道理的,所以再有下次,不管是谁,我都不会收手了。”

  邢振东赶忙呵斥着程煜飞:“听见了吗老程,听见了赶紧回个话!”

  “听、听见了。”程煜飞声音都在发颤。

  商陆点点头:“还有,薤白考上北大这事儿,是凭着实力考上的。他没日没夜复习了半年,我看到了、直播间的陌生人也都看到了。任何人想要质疑他的成绩,那就相当于在质疑中国的教育系统,在质疑北大存在不公平录取的现象,那也不需要背地里说,我们可以法院见。”

  “好……好我知道了,我刚就随口一说、就随口……随口一说。”程煜飞连忙点头。

  商陆松开程煜飞,站起身看向邢振东,又看了看一旁满地残局,“我会赔偿。”

  “不用,老程说错话在先,你消气了吗?没消气我再替你教训他。”邢振东抱着商陆肩膀,带着他往远离程煜飞的方向走,“别跟喝了酒就没脑子的小人置气,对身体不好。”

  商陆深呼吸调整着心情,跟着邢振东离开了餐厅。“实在不好意思,邢总难得请客。”

  “下次我就不叫上老程了,他那人吧,一直这样,我也是说过他很多次了。”邢振东陪商陆往房间的方向溜达着,“唉,本来说要让你好好放松一下,结果适得其反。”

  商陆站在走廊中央,望着前方拐角,“邢总,我今天来赴约,是尊重您为这个行业做出的贡献。很多人跟我说,您其实是想陷害我、其实是有阴谋论,但我都觉得无所谓。他们在社会里混时间久了,难免忘本,我还没离开学校呢,老师教育我诚信做人。我如今都记得我们学校的校训,勤朴忠诚,里面的忠与诚,是给我印象最深的。我觉得如果世界上所有人都能做到这四点,那就是美好的乌托邦了。我知道那是理想,现实是现实。我已经竭力的、竭力的让自己不要太早走进现实的世界里了。但如果说,您觉得我这个想法很可笑、我的诚心诚意很幼稚,那么……”

  邢振东不自觉地摆出严肃的表情,和商陆对视着。

  “那么今后,我也不再需要对您真诚了。”商陆说完,紧紧盯着邢振东的双眼,企图捕捉到对方微弱的表情细节。

  邢振东先是垂眸,沉思间微微点头,思考良久,又看向走廊前方的拐角处,“年轻真好啊。”

  他感慨着,随后长叹了口气,再看向商陆,露出一丝欣赏的微笑,“判断一个人需要很长时间,只见一两面是没意义的,道听途说来的传闻也都没有参考价值。这你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