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儿做事不讲逻辑、不讲道理的,他们会怎么开心怎么来。

  可是这狂风大雪的天气里,连外套都没穿的商陆,又能抗多久呢?

  蒲薤白希望对方至少能够知道冷暖,至少至少要先想办法回家去穿件衣服。

  但这些希望,全都在车祸现场看到商陆的那一刻,全部被击碎。

  “你没事吧?”也不知道在诊室门外蹲了多久,蒲薤白听到自己身旁有声音,抬头看到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蹲在自己面前,正一脸担心地看着自己,“是家里人出事了吗?我看你自己蹲在这儿,你联系其他家人了吗?”

  蒲薤白嘴唇颤抖了一下,没说出话。

  “我看你脸色也不好,上那边儿的座儿上去坐会儿吧,坐会儿,冷静一下。”大叔说着就要把蒲薤白搀扶起来,“是谁出事儿了,父母吗?还是妻子?”

  蒲薤白接受了陌生人的好意,也有可能是他现在思维能力极低,根本不知道要怎么拒绝,他坐在座椅上,视线却还停留在急诊室的门上:“是我的……”

  我的……什么呢?

  说是家人的话,也太泛泛了。

  但说是男朋友的话,那感觉好像又不能强调商陆对自己来说到底有多重要。

  “爱人。”蒲薤白说出这两个字,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

  包括面前的大叔在内,周围所有来急诊看病的人都跟着揪心起来,前排一个阿姨立刻从手包里掏出纸巾,塞进蒲薤白的手里:“不哭啊,咱不哭,没事儿的,啊。你就自己一个人吗,叫你爸妈来,还有你对象的爸妈,多叫点儿人。”

  不知情的陌生人们只当是这漂亮的小伙子的妻子出了事,一群人都跟着干着急。

  蒲薤白用纸巾抹掉眼泪,经人提醒才想起来自己的确是应该跟司半夏他们联系,但拿出手机之后发现手机居然已经没电到自动关机了。

  “怎么了手机没电了吗?”大叔关切地问着。

  旁边一个年轻一点儿的姑娘用胳膊肘戳了戳她身旁的年轻小哥儿:“你不是带着移动电源了吗,拿出来借他用一下。”

  蒲薤白连忙向这些人道谢,刚要给手机充电的时候,急诊室的门就开了。

  急诊室的值班大夫都没见过这种场景,他从诊室里走出来之后,旁边候诊区坐着的所有人都一齐看向了自己。大夫吓得差点儿又掉头回去,但他很有职业操守,强迫自己稳住。

  蒲薤白慌张地站起来,跟他一起站起来的还有刚刚帮他的大叔和阿姨,三个人一块儿走到大夫跟前询问:“医生,商陆他……”

  “啊,你好,没事儿没事儿,他已经没事儿了。”大夫朝蒲薤白笑了笑,“就是失温症导致的昏迷,现在体温已经恢复过来了,注意保暖就行。手脚有点儿冻伤,我给开了点儿冻伤膏,用法上面都有写着。手臂上的伤口有点儿深,缝了五针,消过毒了但是保险起见还是打了破伤风针,可能会发烧,所以给开了点儿退烧药。你先去缴费吧,过会儿他出来我叫他在这儿等你。”

  “……真的、没事了吗。”蒲薤白都不敢轻易放心。

  大夫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真的没事,他在雪地里冻了那么久,很有可能会感冒倒是真的。如果体温反弹得很厉害,高温不退的话,到时候再来医院吧。”

  “没有……没有受伤吗?”蒲薤白和大夫都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手臂、手臂上确实划了几个口子,”大夫比划着两下,“还有,冻伤也算是受伤吧。”

  “头、内脏什么的,都没事?”蒲薤白的双眼开始有了光彩。

  大夫反而吓坏了,一边摇头一边皱眉:“你为什么会这么问,他是从哪儿摔下来了吗?”

  “他不是出车祸了吗?”蒲薤白也懵了。

  大夫人傻了:“车祸?二环的那个?”

  “……是啊。”

  “不是说那场车祸就只有一个幸存的女的吗,其他人都是当场死亡了啊。”

  蒲薤白和大夫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前者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屏息了一阵。

  所以说,那辆奔驰,不是商陆的车。

  “哎哟,那就好那就好,那不是挺好的吗,没事儿就好!”陌生大叔和阿姨反而替蒲薤白松了口气,笑着拍了拍蒲薤白的背,“这下放心了吧,快去缴费拿药吧,你知道去哪儿缴费吗?

  蒲薤白点头又点头,接过缴费的单子,“谢谢医生。”

  “不要客气。”大夫也松了口气。

  蒲薤白又对这些给自己帮助的陌生人鞠躬道谢:“谢谢叔叔阿姨,谢谢你们……”

  “别客气啊孩子,人没事就好。是不是什么误会啊,医院总这样,给家属打电话也不说清楚了。”大叔和阿姨没有放蒲薤白一个人,他们还是陪着蒲薤白去了缴费窗口,“不过你对象的名字听着还挺爷们儿啊,叫什么,商陆?”

  蒲薤白笑了笑,摸着缴费单上的那两个熟悉的汉字,“是啊。”

  “女的起男性化的名字,现在倒是也不少见。”大叔点点头,闲聊一样随口说了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