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看个片子而已,至于吗。”商陆问。

  常山没有回答。

  “只是为了个面子,至于毁了一个人的一生吗。”商陆继续问。

  常山突然凑近,“那你说,刚刚那个贠伟辉又是什么回事儿。就只是因为失恋而已,他至于吗,毁了那么多人的人生。”

  商陆深感无力,合上眼睛。

  “商陆,”常山语重心长地给出了忠告,“我知道你的打算,你想要让蒲薤白在演戏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但是事态在变,随时在变,让他远离这条路、才是当下对他最好的保护。”

  商陆慢慢睁开眼,“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和老赵说过了,过两个月,我们会和蒲薤白解约。”

  这确实商陆完全没有预料到的,他突然感到一阵耳鸣。

  “至于,其他的公司,像是程煜飞、邢振东他们,他们属于资本家,应该是没渠道了解中央的内情的,所以应该还是会想要签蒲薤白吧。可是让蒲薤白出现在荧幕里,对蒲薤白本人来说,百害无一利。商陆,接下来的话,我是作为一个朋友,给你的劝告。蒲薤白不是在考研吗,你也引导他一下,让他去找其他感兴趣的事业吧。”常山说着,拍了拍商陆的肩膀。

  商陆抬手按住太阳穴,一阵一阵的头疼很是折磨人,他感觉有点儿反胃,“能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那个,中央的元老,那老人家是谁。”

  “不能。”常山说得非常坚定。

  “那个人喜欢看薤白的片子,难道不能证明他很喜欢薤白吗。”

  “不能。”常山继续否定着。

  商陆用头撞向石桌:“为什么呢……薤白他,除了那个片子之外,再也没有做错过任何事了。为什么呢,就仅仅只有这么一个污点,为什么。”

  “有的人无论做错了多少事,都能风光一辈子,有得是逍遥法外的杀人犯呢,”常山拍着商陆的背,“但是有的人,哪怕什么错事都没有做过,都会在贫民窟里不见光日。这是命啊,商陆,这就是命运。”

  命运?

  商陆才不信那种东西。

  他不服,就是不服。

  “我不同意你们和他解约,”商陆现在能做的最后的挣扎,就只有这个了,“我不同意,除非你们也把我解雇了,或者除非他本人不再想要做演员,否则他永远都是光影的签约艺人。”

  “有什么意义呢,商陆,一个挂名的艺人,那对蒲薤白来说不更是折磨吗。”

  商陆摇着头,拒绝现实也拒绝思考,“那是他活下去的意义,那是让他活下来、继续好好生活的动力。”

  “哪有那么夸张,”常山笑了一声,“我听说他考研也是考的心理学啊,兴许就是想要换个行业呢,别回来他自己还没想要在一棵树上挂死,你就先把他给挂上了。”

  商陆已经没有心情和常山开玩笑了,他没有回应,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住了。

  会客厅里的蒲薤白早就已经坐立难安,他隐约觉得商陆似乎很痛苦,但又不能当着赵问荆的面表现得过分担心。

  然而赵问荆在看到商陆一直趴在石桌上的时候,立刻起身走到落地窗前,拉开窗户喊了一句:“你俩冷不冷,也该进来喝杯茶了吧。呆会儿老阳他们就要来了,等人齐了之后也该开饭了。”

  常山和赵问荆对视了一下,这个意味深长的对视,被司半夏看在眼里。

  司半夏双手捧着茶杯,暖手的同时也是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她意识到常山大概是跟商陆说了些什么非常有分量的话,兴许那些话还是有关于蒲薤白的。可惜这落地窗隔音太好,而那两个人又是坐在亭子里背对着他们,所以很难猜到大致的内容。

  常山先有了动静,他站起来拍了拍商陆的后背:“行了行了,不给你压力了,赶紧进屋儿。”

  商陆心里明白,自己现在应该立刻调整情绪,至少不能在蒲薤白面前表现出什么异样。他想要回应常山的呼唤,想要回应赵问荆的邀请,想要站起来、转过身、朝蒲薤白露出往常的笑容。

  但,他努力地站起来,鼓起勇气转过身,却怎么都没办法控制表情,尤其是看到蒲薤白的那一刻,突然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悲伤的感觉铺天盖地而来。商陆觉得自己都没办法顺畅地呼吸,明明身处室外,他却觉得缺氧,头晕眼花得有点儿踉跄。

  “抱歉,赵总。”商陆低头攥拳,轻轻捶了捶自己的脑门儿,“我不太舒服,就先走了。”

  “走?走哪儿去?”赵问荆刚问出口,就看到商陆转身跑向庭院的围墙。

  “商陆儿!”常山没拉住他,“我靠,你脑子有毛病是不是!给我回来!”

  商陆也觉得自己的脑子大概率是有毛病的,他也没有脑子一热、也没有大脑空白,就只是单纯地想逃。再加上他也没有穿外套,动作十分轻盈,跑到围墙边儿稍微一蹦就窜了上去,轻轻松松就翻墙跑了。

  跑了之后又能怎么样呢?

  薤白会很担心吧。

  商陆用尽全力跑在无人的街道上,看着远处漫天白雪,看着四周都是皑皑一片。

  他想起蒲薤白曾经对他说——“要不是演戏,我兴许也就死了吧。”

  他想起蒲薤白和他谈论电影时那兴致勃勃的样子,想起蒲薤白聊起话剧时候的神采奕奕的表情,想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