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来就是想和你说这事儿,我特别害怕会让你难受,害怕你今后会在我面前表现得尴尬。我还在想要怎么才能维护我们之间的关系呢,我还,艹,呵呵,我真特么是个傻逼。”

  吴英泽直视商陆的双眼:“我真特么是傻逼啊,商陆,真没想到我想了这么多,都特么白想了。没想到你会这么轻而易举地说像是绝交一样的话。”

  商陆非常冷静地听完了吴英泽的长篇大论,心里只有一句“卧槽”可言,他深呼吸调整了一下情绪,点头又点头:“那你希望我能跟你说什么呢,嗯?你说你期待我能跟我说什么?你也知道我不可能跟薤白断了,你先甭管我们是不是真爱,我给过他承诺,那么哪怕,哪怕将来发现那不是我真爱,我也会为了这份承诺负责到底。我也不可能要求你接受我们,那特么不是强人所难吗?

  “我知道讨厌gay的人能有多讨厌我们,我这两天在网上看过太多太多这样的言论了。还有前些天我们去参加聚会,那个姓范的老头儿,一听薤白的名字,每一根眉毛上写得都是恶心。本来我们就是小众群体了,对于普罗大众来说,那就是一锅好汤里面的一坨屎,我要逼着大家消化掉这坨屎吗,我特么脑子有病吧。

  “你说我不顾及别人的感受吗?你觉得我真就一点儿都不在意别人的想法?我告诉你,嘿,你还真说对了。我是不在意,我有什么好在意的。恶心了你们,我钱还能照赚,日子还是照样风生水起。但我知道那样是不对的,恶心了你们,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心里也不好受。

  “我是人,我要不要再去做个核磁共振来向你们证实一下我大脑没有任何病变?我是个可以跟别人共情的人啊,虽然没那么强的共情能力,但是我也能啊。你们不高兴,我也不高兴的啊。看着小孩儿在操场上坐着挨冻,我也会心里揪得难受。看到你每次听到我提起薤白的时候那个不耐烦的样子,我也会堵心的啊。

  “所以怎么着?因为我看起来感情波动不是很大,在你眼里就是莫得感情了?我每句话都挑对的说,每句话都是政治正确,你觉得我就没有自己的政治观点了?我的好兄弟,你当人活在世界上就是小姑娘玩儿的过家家吗?你以为我们活在模拟人生里面吗?心情好就给你在脑袋顶上标个笑脸儿,心情不好就是哭脸儿?”

  商陆生气了,他不是个经常生气的人,但这一年来感觉自己的脾气越来越暴躁。

  他气得手攥着拳都在抖,气得头疼胸闷,最后一拳捶在大腿上:“艹,你告诉我啊你倒是,你来跟我谈这个,是想听到什么回答啊?我到底要怎么做啊?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们认同我啊,怎么做才能让你们认同我们的关系啊?”

  奇怪的是,商陆生气之后,吴英泽反而平静下来了。

  “这感觉,还真是第一次听你和我说这种话,”吴英泽眨了眨眼,从口袋里掏出来眼镜戴好,视野变得清晰之后,他慢慢呼出一口气,“我想听的就是这些。”

  商陆愣了一下,满心莫名其妙地侧过头,看着吴英泽哭肿的眼睛在镜片之下显得炯炯有神:“哥们儿你什么意思?”

  “我来找你,坦白我的心情,就是想要听到你也跟我坦白你的心情。”吴英泽抬手拍了拍商陆的肩膀,“兄弟,你太聪明了,总觉得什么事情都有解决办法。但是说真的,呵,其实很多事情根本就没有解决办法。没办法,很多事没有办法,没办法的时候,就只能认命了。”

  商陆听得是云里雾里,拨开云层好像也看不到什么,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吴英泽到底想要向自己传达什么:“什么意思啊,我没懂,你想听我坦白心情,我坦白了,然后呢?”

  “没了啊,就这样,”吴英泽耸了耸肩,“我不想我们总是隔着一层纸,我希望你有什么话都能跟我说,我希望你能信任我。所以我们需要这么互相倾诉一下,这是我的想法。”

  “屁话,你这前后能呼应上吗?你觉得你说话有逻辑吗?”商陆急眼了,他还没见过有人这么耍他。

  “你将来会面对越来越多的普通人,你该尽早接受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说话都是前言不搭后语,完全不构成逻辑。”吴英泽又抽出来几张纸巾,擤了擤鼻子,“就这么聊聊不挺好的吗,你也知道我怎么想了,我也知道你怎么想了。有没有觉得距离近了一步?”

  商陆还是没缓过神,“你先别说那个,所以你……所以你是怎么打算的呢,我今后肯定还会不经意说到薤白的事,你不恶心吗?”

  “哈,”吴英泽低下头,稍微笑了一声,“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刚……听你说即便不是真爱也会为这份承诺负责到底,听得我一身鸡皮疙瘩,但这次不是因为反感了。陆儿啊,我尊重你们之间的关系,尊重你们对彼此的负责,也非常佩服你们的勇气。至于生理上的反感,大不了我不看、不想就是了,估计时间长了也就习惯了。”

  “你何必忍着呢,这再憋出毛病来。”

  “你知道其实半夏她也很反感来着吗?”

  “她那是反感我这个人……”

  “也是包括反感你这个人,”吴英泽这次是真的换上了笑脸,“也包括反感你回家就抱她的宝贝儿弟弟。”

  “……”商陆看吴英泽这个表情,就气不起来了,“哦,所以呢。”

  “但是半夏她啊,也不会因为这个,就和蒲薤白撇清关系。她不喜欢你,但她也没有尽全力去远离你、回避你,她没有逃避这个问题,而是迎着上。我问过她,你既然不想看见商陆儿,那你别去他们家跟他们吃饭不就行了。你猜她说什么?”

  商陆摇了摇头。

  “她说,你是她最爱的弟弟的最爱的人,她如果总是在逃避你,蒲薤白会很伤心。她不想让他伤心,所以会尽最大可能地说服自己接受你。”

  商陆非常佩服这样的司半夏,他歪着头靠着车窗:“值得吗。”

  “值得,”吴英泽很用力地点了下头,然后单手捏着商陆肩膀,重复道,“值得。”

  商陆觉得吴英泽的“值得”包括了很多情绪,但他不想一一分析了。

  “所以,我还是你的助理吗,商总?”

  “……你不嫌我恶心,那就来啊,我反正也没跟多少人这么闹过脾气。这你都没吓跑,那我们今后应该能合作愉快吧。”

  “那就,”吴英泽伸出手,“祝我们今后合作愉快?”

  商陆和他握着手,“行吧。”

  “说起来邓红的事,赵总也是和你一样的见解。”

  “你不会是先去找的赵总吧,这么一想以前是不是也这样,有啥事儿你都会先去找赵总。”

  “今后不会了,已经没必要了,我今后就牢牢抱着你的大腿。”吴英泽讨好一样笑了笑。

  商陆一脸嫌弃地撇着嘴:“得了吧,你今儿还说我莫得感情呢。”

  “那不是因为我愚笨吗,”吴英泽没皮没脸地说,“不过说真的,你那天跟程总到底说了什么悄悄话啊?我看他听完之后脸色都变了。”

  “……哦,那个啊,”商陆原本是不打算跟任何人说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跟吴英泽“促膝长谈”,反正现在他对吴英泽也没什么心里戒备了,“前两天在聚会上,我听那个姓范的大爷说想拍一部跟钢琴有关的电影。就告诉程煜飞,说范大爷想要让薤白来拍这部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