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

  “为啥呀?”

  “不是,要不我去一趟跟李总见一面吧。”温凌云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直转圈儿。

  严竹倒了杯水给他,愣是搁凉了都没喝上一口。

  自从今天得到了王胜拒绝的消息,温凌云把电话都快打爆了,其他人虽然也觉得倍感遗憾,但也没太放在心上。

  大家心里都盘算着,要真是没招了,就一起包上一个星期半个月的车把东西一口气运下去得了。

  张帆是靠唱跳出道的,腰不好,忙活了好几天贴了浑身的膏药,在风情小院里扶着腰溜达,时不时地朝着在门口焦躁不安的温凌云看上两眼。

  今天轮到了可乐做饭,盛世宁帮着打下手,两位女生在院子泡茶聊天。

  大家好像都没有因为这件事太影响心情,就连严竹看起来也没影响什么,正拿着水壶转着圈儿的浇花,温凌云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得清清楚楚。

  有好几次都想出去劝两句,有些事努力也不能做好,这是常事儿,不要逼自己太紧了。

  孩子心都操碎了!

  可是一想到温凌云当下也是因为家里的果园才跟他合作一起上综艺的,倒也不好说什么了。

  恐怕没有任何人能够体谅他的心情了,

  温凌云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儿,他不忍心随随便便就撂下,大家辛辛苦苦工作了许多天,都是为了最后一鼓作气完成这次的助农计划。

  他记得小时候有一年,家里的果园闹虫灾导致收成不好,姥姥因为这事儿难受了好多天。

  那个时候他还在上小学,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劝道:“姥儿,你别太难受了,咱不是还有很多好果子吗,只卖好的不就行了。”

  他现在还记得姥姥说的话。

  姥姥说:“种果子呢,确实是为了卖钱。可是我给它播了种,浇了水,看着它从小苗儿长成了果树,看它开花、看它结果。现在它的果子烂得不成样,我就心疼。”

  “付出了心血,咋能不心疼呢。”

  那个时候温凌云没把这些话放在心上,有吃有喝没留作业就是他最开心的事儿。

  温凌云抬头看了眼西沉的落日,红彤彤一片,如果不是现在没心情,他倒觉得这落日也挺好看的。

  “花瓶儿,我今晚下趟山,你自己回家吧。”

  他不能这么放弃,总得跟着王胜去山下,去见见那个李总,好好聊一聊,再争取争取。

  想要好好完成助农拿到钱是其一,帮助农户有始有终也是他想做的事儿。

  严竹没有出声,沉默着把水壶搁在了墙角,转身去了厨房。

  三分钟后,严竹拿了一个厚点的外套和一个保温杯,把厚外套递给了温凌云。

  “这地方晚上可冷了,你那外套薄得风一吹就透。”

  温凌云心里暖暖的,笑得傻兮兮地,伸手去接那个保温杯,可严竹握着不撒手,反倒是一用力把拽着保温杯的温凌云拽得更近了一些。

  因为惯性,温凌云的鼻尖差点怼上严竹的鼻尖。

  他的眼神慌乱闪躲,“你......你倒是撒手啊,不是给我的吗?”

  严竹在圈里的名声挺好的,正直、稳重、虽然冷漠但还算善良,可是现在呢?

  他只想逗逗这个一眼不可就脸红的小孩儿......

  严竹侧过头,两个人的姿势跟拥抱并没有区别,他说话的热气一丝不落地绕进了温凌云的耳朵里。

  他说:“是给你的,早点回家。”

  是给你的!

  早点回家!

  八个字给温凌云都说晕了,都到车站了还没醒神儿,他觉得自己最近太奇怪了,怎么跟严竹在一起那么容易发晕呢,而且还总容易脸红。

  因为啥呢?

  天气太热了?不,不是!

  他太害羞了?不,他虽然容易害羞可之前也不这么频繁啊啊!

  严竹太好看了吧!

  那么好看个人,谁跟他在一起靠得近了,都会脸红的。

  对!都怪严竹,整的他跟到了发情期似的,每天像个红彤彤的黑炭。

  ***

  “阿嚏”,严竹揉了揉鼻子,把餐桌上的碗碟收拾了一下。

  小新拿了抹布走过来准备擦桌子,“怎么了,感冒啦?”

  “没吧。”

  他心不在焉地跟着大家把晚饭的残羹剩饭收拾了一下,又一起玩了两个小游戏才迎着路灯往回走。

  另一边温凌云已经赶着王胜的最后一班车跟着一起下山了。

  到了相城的时候街上已经没什么人,因为他是跟着节目组来到这个地方的,所以为了安全张新宇也跟着一起来了,把沉重的相机换了个小相机一直跟着温凌云拍。

  他们俩孤零零地走在街上,随便找了个小旅馆就住下了。

  第二天,温凌云一大早起就顺着王胜给的路线去堵了李总。

  李总,名叫李旭,不算是这家单位的最大领导,但所有发往南市的车都归他管,所以找他是最直接的。

  “哎,李总吧......我,王哥跟您提过的,我叫温凌云,南市过来的。”

  温凌云跟着李旭的车窗跑了两步,车才停下来,车窗也被摁下来了,里边先是露出了一个白面馒头似的脸庞,又出现了一个反光镜一样的光头。

  李旭说:“温凌云?想运核桃的那个?”

  “是是是。”温凌云自己都想不到自己能有这么谄媚的一面。

  他说:“李总真是有气度,一看就是我贵人,这事儿可真得麻烦李总了,您得空吗?咱聊聊?”

  李旭面相挺善,笑着跟看幼儿园小孩儿似的,“哎呀王胜也没说你这么虚伪啊,听着我发腻,进来吧,别在这看门儿了。”

  温凌云点头哈腰地“哎”了一声,就跟着张新宇一起进去了。

  李旭的办公室挺简朴的,除了桌子小沙发和一个饮水机没有什么贵重东西,哦,还有一个书柜,跟电视里的那种铝皮书柜一样,只是里边啥都没有,也不知道摆着啥用。

  李旭把手包往桌上一扔,“别看了,我不看书,一看就晕,瞎摆的。”

  温凌云不假思索地说:“那也得摆几本书啊,看着还好看点。”

  李旭说:“买假的那种模型都贵,更别说新书了......算了,不够费钱的,就这吧,当收纳柜用。”

  温凌云笑了,觉得这李总还挺有意思一个发面馒头的,人家都是费尽心思想装作很有文化的样子,他却连装都懒得装。

  “别喝茶了吧,直接说吧!我这也没茶了,你还空手来的。”

  温凌云挠了挠头,有点尴尬,“好像有道理哈。”

  “直接说吧,我的意思王胜应该转达给你们了吧,咋还来呢?”

  温凌云在小沙发上坐下了,“是,可我想再争取争取,我们保证不耽误车队的正常工作,也会相应的付出一些运输费用,所以看您能不能给行个方便。”

  李旭放下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要是出了什么事儿,你能负责吗?”

  “在山道上开车本来就危险,拉的是货不假,可开车的是我们单位的司机,要是出了点什么事儿,算谁的责任?”

  “我不是不帮忙,只是我得对我的员工负责。”

  温凌云哑口无言,他想说他能负责,可是他真的能负责吗?

  他拿什么为司机的命负责,拿什么给西寨村的农户负责,他什么也负责不了......

  温凌云说:“我姥儿之前说我,没给果子施过肥、浇过水,没有看到它们开花结果,就不会心疼。”

  “我现在就挺会心疼的,心疼我们一拨人一腔热血还以为能帮很多农户卖掉库存里的核桃。”

  “可现在折腾一通,好像还是不行,给大家添麻烦并非我本意。”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户罢了。”

  想给家里打电话。

  温凌云想给家里打电话,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大人,他还需要去姥姥的羽翼下休息休息。

  “你这咋还整这一套呢?”李旭不可思议道:“我们没有人能给别人负责,这有啥的,看你说的还怪难受的。”

  温凌云低垂着头,张新宇的摄像头里只能看到他圆滚滚的脑袋。

  “我重申一遍啊,第一,我们的车上都有摄像头,但是我平时也不看。”

  “第二,我们不能强制要求司机帮忙运货。”

  “第三,司机平时跟谁打交道也没必要跟我汇报,我啥也不知道,懂我意思了吗?”

  温凌云把这几句话琢磨了好几遍,才“哦哦哦哦哦”地恍然大悟。

  “哦个屁,滚呐。”李旭连推带搡地把人推出了办公室。

  温凌云满脸感激,“谢谢谢谢。”

  李旭没理指了指右边,“那边,司机的休息室。”

  谈判的事儿还算顺利,温凌云自己都没想到这么顺利,连带着张新宇的心情都好起来了,俩人中午再路边吃了四晚牛肉面还加了一份拍黄瓜。

  下午又去买了不少下酒菜,让王胜帮忙约了司机聚一聚,把南市的事儿说了一通。

  好在司机师傅们都理解,况且也不是白干,与其晚上空车回去带点儿货物就能赚外快,这事儿不难办,所以谈得很顺利。

  不过晚上温凌云喝了点酒,也不好赶夜路再回去了,只好在相城又住了一晚。

  半夜温凌云给严竹去了个电话,“花瓶儿,睡了吗?”

  严竹那边一个人待在集装箱里,温凌云的味道已经越来越淡了,他晚上无论如何也睡不好,白天精神不济不得不又捧起了咖啡杯。

  温凌云本来说好第二天就回来的,只当天在相城住一晚,可第二天天黑了都没能回来,接到对方电话的时候他正躺在床上迷瞪呢。

  “嗯?回来了?”

  温凌云说:“今晚上回不去了,明天早上你醒了就能看见我了。”

  “好。”严竹听着温凌云的声音,立刻开始犯困,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花瓶儿,我成了!我们能帮到那些农户了,我真开心。我姥儿肯定会大吃一惊的,但是估计他们都不看直播。”

  “我姥儿啊,打我小时候就希望我能继承果园,好好看着那片园子。”

  “他们觉得这是一个长久的事儿,有园子在,我肯定饿不着。”

  温凌云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酒气让他的脖颈都泛着红,耳朵更是红到滴血。

  他也不管严竹是否回应,就自顾自地在念叨着,直到均匀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

  “我肯定能干好的,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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