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要死了。

  神里京华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里死亡这么近。

  即便如此,她也没有再这一刻被死亡的恐惧所支配。

  她近乎是冷静的、以一种旁观的姿态开始分析自己所看到的信息。

  神里家在稻妻一直是名门望族,且因为一直以来负责与民众接洽,为民众谋求福祉,与平民之间的关系十分密切,某种意义上代表着稻妻的平民。

  因此,就算是一些神里家的政敌也从不敢直接在大庭广众之下刺杀神里家的两位继承人,这会直接引爆下层人民的情绪,得不偿失。

  刺杀她的人是在灾厄中失去家园的人,按常理来说,对方没理由对神里家有什么怨恨,以神里京华的眼力,也确实没从对方眼底看出什么对自己的敌意来。

  反而像是……有些许愧疚和狂热。

  那么,排除政敌的收买,神里家的继承人之一死去会发生什么?不,或者不应该从这个角度考虑,应该说,神里京华死去会发生什么?

  这一刻,神里京华逐渐涣散的瞳孔移向台下,在蔓延的黑暗中,她看到了民众的恐慌,看到了神里家的族人们的惊怒,看到了兄长的憎恨。

  她看到神里璟冲向了自己,将刺杀者猛地推开,神里家的家仆迅速控制住他。

  那个刺杀者丝毫不在意自己被狠狠地扣住,只是癫狂地大笑。

  在兄长温暖的怀抱拥住自己的同时,死亡的冰冷自四肢蔓延,神里京华抓住了那一丝灵感。

  这里是庆典,是天领奉行重兵把手之地,神里京华在这个万众瞩目的台上被刺杀,是天领奉行的无能;这里是高台,是雷电将军刚刚还站立着发表演说的地方,神里京华死在这里,是神明的忽视与失格。

  来不及了……

  这个念头在心底闪过,神里京华只来得及抬手,最后触碰了一下兄长有些消瘦的脸颊,竭力道:“哥哥……不要被……”利用。

  她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多轻,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说完想说的话,在生命的最后,她只感到了无尽的冰冷。

  稻妻的未来会如何呢?我看不到。

  ……

  看着远方绚烂的烟火和元素视野里迅速前往天守阁的雷元素团,空稍微松了口气,将背上的人偶往上抬了抬。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偶尔会有一些自言自语的毛病。

  “嗯……先把流浪者带走,锁国令的事情不能急于一时,影那家伙有些固执,得想想办法。”

  啊,不过,至少最近,影应该没心思去一心净土自闭吧。

  感受到背上的重量,空的心情难得好起来。

  除此之外,还得想一个能让流浪者乖乖跟在我身边的办法。

  思忆此,空有些忍不住地笑出声来。

  说实话,在面对人偶的时候,虽说表现得非常从容,但实际上,空一直都保持着高度警惕。

  无他,在空过往的轮回中,他遇到的大多是已经经历过了很多,接近散兵时期的人偶,那个时候的流浪者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这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空现在对人偶的态度。

  结果,这一次轮回里面对刚诞生不久,甚至还在调试期的人偶,空才有些意外又好笑地发现,这个时候的流浪者还……挺好骗的。

  这么想来,要骗人偶乖乖跟着,说不定意外的容易呢?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人偶醒来之后,面对人偶警惕敌意的眼神,空面不改色地说:“别紧张,人偶,先听完解释一下如何?”

  “我是空,来自须弥,巴尔泽布给你灌输知识的时候,或许有告诉过你什么是世界树,对吧?”看到人偶的眼神微动,空挑眉,“看来是知道了,那么接下来我告诉你的事情,请你暂时保密,也别想着告知巴尔泽布。”

  轮回数十次,空对于提瓦特的各种大事件都拼凑的差不多,这个时间段,大慈树王牺牲的事情应该还只有须弥人和其余六神知道。

  借着这一点,空随口编造道:“我从世界树里取得了一些未来的我传递的信息,这个时间点,有漆黑灾厄的残余影响在蔓延,来自稻妻亡魂的怨念妄图染指神位,我是为了解决这件事而来的。”

  人偶盯着他,试图分辨他的话语的真假,敏锐地察觉道:“最近的死亡事件是你做的。”

  “对。”空毫不犹豫地承认了,见人偶还是不相信的样子,“如果你不相信的话,那就亲眼看看吧。”

  他带着人偶去了自己感知到的另一个异常点,看到那些被黑雾包裹的武士,人偶皱紧了眉头,不得不相信了空的鬼话。

  “但是,一定要杀掉他们吗?”人偶不忍地询问。

  空怜爱地看着还很天真的小人偶,语调无奈:“对,这些黑雾之所以会找上他们,是因为他们本身就有这种念头,黑雾只是一点诱因。”

  此乃谎言。

  一定要说的话,这些人或许并不是一定要死,如果找办法驱逐这些黑雾,再慢慢劝导他们改变想法,他们依旧会是稻妻的臣民。

  但是不好意思,空没工夫做这些。

  他要以尽可能效率的方式抵达结局,他的完美结局不包括这些无所谓的人,强求太多,只会满盘皆输。

  “那么,你为什么要将我带走?”在空不怎么心虚地想着不太健康的事情时,人偶开始沉思,他的思维还十分直白,只能得出一个最直接的结果,“因为未来的我对将军大人不利?”

  空:……

  “没错。”空点头肯定,顺着人偶的猜测继续道,“要染指神座的最关键点就在于神之心,若是神之心在巴尔泽布手上,再怎么样那些人也不会得逞,但是……”后面的话语空没有说完,任由人偶自己去脑补。

  “我知道了。”人偶微抿着唇,神色低落,显然是觉得是自己没有用处,让灾厄得逞,“那么,你想做什么?要怎么解决这些黑雾?”

  空没有回答,若有所思地抬头看向远方的天际。

  作为一个本就是用来放松的庆典,其作为压轴的烟火大会十分盛大,各式各样的烟花几乎在稻妻的每一个角落都能看到。

  但不知道什么时候,烟花已经停止了,漆黑的天空倒悬于头顶,连星星都极为稀少,压抑得让人想吐。

  某种莫名的感觉轻轻地触动了一下空的神经,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了,每一次轮回里出现一些他预料之外的事情,他都会有这种感觉。

  而这种预料之外的发展,往往都会将事情导向一个无可预料的方向。

  这种感觉无疑让空焦躁起来,他看向人偶:“今晚的烟火大会预计会持续多久?”

  人偶愣了愣,如实回答:“半个时辰。”

  可是不管怎么算,从空看到烟火绽放到现在都顶多只过去了半个小时,为什么中途停止了?

  空无法忽视这个异状,他抓住人偶的手臂,语调急促:“流浪者,情况有变,我们回稻妻城。”

  人偶被拽了一个踉跄,迷茫地重复空刚刚的称呼:“流浪者?”

  两个都不是普通人的少年跑起来很快,深色的密林在他们周身飞逝成一道道线条,空眯着眼睛看着前方的道路,寻找着最快的捷径。

  “嗯,总不能一直叫你人偶吧?说起来,巴尔泽布有给你取名吗?”空随口回应道。

  他的记忆大多杂乱不堪,各种时间线的经历混杂在一起,对于流浪者,除了散兵这个代号以外,就只记得似乎有个“国崩”的名字,就是不知道是流浪者自己取的名字,还是影取的。

  人偶沉默了两秒,随后道:“但是,流浪者这个称呼似乎比人偶也好不到哪里去,还是说,你的品味只能想到这种程度的称呼?”

  空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人偶:?

  空:你的嘴臭是天生的吗?

  没把心里想的说出来,空只是解释道:“我不会给你取名字的,只是暂时想了个代称。”

  “名字这种东西,或许不会定义什么,但是也不是无关紧要的东西,至少应该由你认可的人,或者你自己去取。”

  “等你经历了足够多的事情,见识了足够多的事物,有了真正独立自主的思维,再给自己取一个配得上自己的名字吧。”

  人偶若有所思,接下来一路都异常地沉默,只是一直注视着空的背影。

  等到抵达距离稻妻城最近的一处高地,已经能够看到稻妻城的入口的位置,空和流浪者并肩站在高地上,看向气氛凝重的稻妻城。

  就在不久前,挂着各式各样的彩灯、折扇做装饰,点缀着琳琅满目的面具,洋溢着轻松愉快的气氛的稻妻城此刻安静得可怕。

  穿着甲胄的士兵将手搭在剑柄上,鹰隼般尖锐的视线扫过城内的每一个角落,好似在寻找着什么。

  街道上几乎不见行人,偶有一两个走过街道时都忍不住将头埋在胸口,生怕惊扰了气势可怕的士兵。

  流浪者皱眉,暗紫色的眼睛扫过视野里能够见到的所有士兵,很快估算出目前城内的兵力:“驻扎在城里的天领奉行尽数出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