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 连齐星的家里，客厅沙发上瘫着两个人。
沈墨墨躺在沙发上滚来滚去，连齐星抱着膝盖开始努力捡起刚才断掉的思绪：啧, 我刚才明明都想出来了, 怎么现在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过了十几分钟，沈墨墨好像才冷静下来, 一进门她说完那句话就开始哭, 哭了好一会累了就躺在沙发上呜咽, 连齐星没管她，管了也没有用，沈墨墨她又不听。
现在她不哭了, 只是吸着鼻涕, 也不滚了, 就平躺在那盯着天花板。
连齐星捧着手机, 她刷了下朋友圈, 没什么异样，苏昕什么都没发，她朋友圈里全是工作相关, 连齐星怀疑自己加的这个号都不是她的私人号。
不过, 她觉得苏昕也不是那种告白了就会发朋友圈的人，又不是高中生了……
连齐星看了一会，突然下面一栏冒出一个红点。
连齐星：……？！
她差点从沙发上跳起来, 因为她一点开就看见头像那个剪刀手抛媚眼吐舌头的女人在对自己笑, 连齐星下意识无视, 退出界面后暗自心惊：严掠怎么知道她微信的？
她们之间应该没什么共同好友, 但总觉得这女人好像会趁自己睡着的时候拿手机不知道做什么……连齐星头皮直发麻，把手机扔到一旁逃避起现实。
这时她发现沈墨墨没声儿了, 该不会睡着了吧？连齐星挪过去，探头看了眼差点没被吓死：沈墨墨平躺在那眼睛睁得大大的，好像死不瞑目了似的。
“喂，沈墨墨，喂！ 你没事吧？！”
连齐星摇晃起沈墨墨的身子，沈墨墨“哎哟哎哟”地叫起来，看来是没事，连齐星松口气，又问：“好点了？”
沈墨墨撅嘴：“还没。”
她揉揉酸涩的眼睛：“就是有点奇怪我干嘛要哭。”
……我也想问。
连齐星非常无语，她抱起手臂：“你别告诉我，苏昕告白完以后你就直接跑出来了。”
虽然苏昕这人挺成熟可靠，但沈墨墨要是什么都没说就跑了，那还是挺伤人心的。
还好沈墨墨摇头：“没有，我和她好好说了拜拜以后才跑的。”
然后沈墨墨才给连齐星说了今晚的事，她说到告白以后，苏昕又马上接：“别担心，我不要你现在就回答我。”
“但是，我也不想要再等下去。”
苏昕一直看着她，语气带点情绪：“沈墨墨，这不是我单方面的告白。我要一个回应，不然的话，我——”
我不会再等你。
苏昕没说出口，但沈墨墨知道她的意思。也互相陪伴这么多年了，这点默契还是有的。
沈墨墨于是点点头，她小声说好，然后两人吃完这餐，一起走出餐厅，到这时候沈墨墨还觉得她们之间没什么变化，直到苏昕站在车前，沈墨墨刚往前走两步，苏昕就抬起手制止她：
“……沈墨墨，你今天，自己回家吧。”
苏昕站在阴影处，发丝落下，挡住她眼睛。
沈墨墨有些手足无措，她听见苏昕轻轻说，好像哪里就要碎掉：
“我……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在你回答我之前，就先，让我离你远一点，好吗？”
沈墨墨呆呆站着，她心说怎么会，怎么会呢？多少年前就期盼这个可靠的学姐对自己示弱，可此时此刻得到了，沈墨墨却只觉得难过。
为什么是现在？为什么就不能早一点发生呢？
苏昕的车缓缓离开，沈墨墨站在那，许久，她感觉有一部分的自己跟着那辆车离开了，那是一个稚嫩的，时刻需要被保护的沈墨墨，是学姐眼里的仓鼠，是一个抓住背包带子，始终低着头走路的呆瓜。
而现在，终于成为苏昕动物世界里唯一一个人类的沈墨墨就站在那，她有点忍受不住此刻汹涌而上的情绪，于是转身快步离开，最终变成了奔跑。
她跑啊跑，在夜色里气喘吁吁。她还是有长大，好好忍住了泪水，直到连齐星看见她那一刻，忍了好久的泪水才决堤。
“……怎么又回到了女神一号。”
沈墨墨喃喃自语，连齐星抬起头，她有些疑惑：“女神一号？”
“意思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因为失恋了很痛苦，所以那段时间就把苏昕叫作一号，不提起名字的话，好像就不会那么难过。”
连齐星莫名觉得耳熟：“怎么觉得……等一下，你之前是不是把段若溪叫作女神七号过？”
这一下记忆全回来了，连齐星想起这回事，沈墨墨红红脸：“你怎么还记得……是啦，那个时候虽然是喝醉了，不过段若溪确实是女神七号。”
“什么意思，你中间居然还喜欢过那么多人？！”
连齐星很震惊，沈墨墨嘟囔：“不是，不是……是我试图喜欢上其他人，好从苏昕身上转移注意力。这个是段若溪想出来的，其实我觉得她那个时候只是在开玩笑，不过最后实在是没办法就试着去做了……”
沈墨墨看着天花板上的灯，她忽然眯起眼睛：“现在想一想，也许她不是在开玩笑。”
沈墨墨忽然意识到段若溪可能一开始就打着这个主意，不然的话也不会发生后头的事。
“连齐星，我刚才进门的时候，你是不是要和我说点什么？”
沈墨墨突然提起，连齐星愣一下，然后马上点头：“对对对，我正要和你说，我知道那些词代表什么意思了。”
沈墨墨立马坐起来洗耳恭听，连齐星正要说又有点疑惑：“你确定要听？你现在情绪好像不是很稳定。”
沈墨墨一把抓住她的手，语气压迫：“连老师，请，赶，紧，说。”
连齐星莫名发抖，她咳嗽几声：“好吧，其实很简单，结合你和我说过的，段若溪在你大四那年经常去司水中央医院探望一个朋友的信息，再结合严掠和我说的那几个词……”
沈墨墨忍不住插嘴：“还是那五个？没有新的了？”
连齐星嘴角抽搐：“有就不错了，不许再提起这件事。”
沈墨墨只好乖乖闭嘴。
“司水，中央医院，这两个词都是已知的，能确认你的那个信息没错，确实和那件事有关。然后是妹妹，PVS，我查了一下PVS，有很多含义，其中最合理的是persist vegetative states，那女人明明可以和我说中文，故意说英文误导我……总之，就是植物人的意思。”
连齐星打开手机输入这个词，展示给沈墨墨看：“然后我还搜了下段若溪的家庭背景，段家就她一个女儿，她没有兄弟姐妹，妹妹这个词更可能指代比她小的女孩子。”
沈墨墨又嘟囔：“所以我也是妹妹……”
连齐星点头：“对，所以我就想，段若溪可能是认为你很像那个妹妹，甚至她认为这就是自己喜欢上你的原因，她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恶心，因为你们俩的感情不对等。你喜欢她是只喜欢她一个，她喜欢你却掺杂了对别人的感情。”
后半句是连齐星瞎猜的，其实严掠今天说漏了嘴，提到段若溪有“感情洁癖”，所以连齐星才能得出这个结论。
“那最后一个词？”
许久，沈墨墨消化完这些信息，终于开口问。
连齐星轻轻吐出口气，她突然问：“你最近工作忙吗？”
沈墨墨皱眉，她想了想：“还好吧，差不多都告一段落。”
“那你可以请几天假不，我们去司水。”
沈墨墨突然知道连齐星想问什么了，只见她轻轻开口，像在解开一个巨大的秘密，却只停留在上锁了的大门门口：
“第五个词是让水水。”
“她应该就是段若溪的那个妹妹。按理说，她现在应该就在中央医院。”
连齐星平静地看着沈墨墨：
“我总觉得我们得去一次司水，然后在那里找到答案。我们去一次医院，看看到底有没有这么一个人，这样就能验证我的结论。如果那里真有一个让水水，你就算得到了答案，这么一来你是不是也该放下段若溪了？”
言外之意就是，你也可以好好给苏昕一个答复。
不管那答复对苏昕来说是一个好消息，还是一个坏消息。但连齐星确信，苏昕不想再得到一个和段若溪有关的回答。
许久，沈墨墨终于点点头，她知道连齐星的话有道理。她同时还有点感动：连齐星居然这么为她和苏昕着想，她人原来这么这么好吗？
然而连齐星得到答复后下一秒就大声“耶”了一下，然后她不好意思地说：“哎，还好你答应了，其实我已经订好机票了，你要是不答应我就只能自己去了，一个人跑去问怪尴尬的。好了，趁现在还来得及，咱们赶快订机票……”
沈墨墨：“……”
是我想错了，连齐星果然只是好奇心旺盛而已。
而且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沈墨墨总觉得连齐星很享受解密的整个过程——解开以后甚至比她这个当事人还开心！
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沈墨墨叹口气，她凑过去和连齐星一起订机票，两颗脑袋挤在一起，就在这时谁都没有意识到去司水意味着为什么，沈墨墨是不知道，而连齐星纯粹是一时兴奋所以忘记了严掠和她说的话，那其中包含一个事实：
段若溪现在就在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