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墨睡醒了, 乏力感一阵阵袭来，她努力驱散睡意，睁开了眼睛。
什么时候睡着的啊。
沈墨墨心想可能是上午打扫的时候太累了, 所以不知不觉中就打起了瞌睡。身旁光源又少, 昏暗寂静，这些天还失眠, 所以睡意最终战胜了害怕。
睡姿实在太糟糕, 沈墨墨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落枕。她往旁边看去, 直到这时她才发现苏昕正单手撑着下巴，坐在她身边。
沈墨墨开口，嗓音沙哑： “咦, 我还没醒吗？”
她伸手捏苏昕的脸, 好神奇, 能碰到啊, 软软的, 而且表情还变了，梦里的苏昕一脸无奈，抬手抓住沈墨墨的手。
掌心贴手背, 苏昕的手指缓缓没入沈墨墨的指缝。
扣住, 苏昕苦笑说：
“沈墨墨，我是真的。”
说着她紧了紧手指，又重复： “苏昕真的在这里。”
沈墨墨一愣, 她听见自己因为睡眠迟钝的神经渐渐复苏, 又听见心跳声, 怦怦！好大声, 好快！
同时涌上一股酸楚，沈墨墨“哇”了出来, 她张开手臂一把抱住苏昕说：
“学姐——怎、怎么办啊——”
苏昕以为沈墨墨就要诉苦，她已经打算好安慰怀里这个哭得一缩一缩的小家伙，没想到沈墨墨却抹着眼泪哭着说：
“我不小心睡着了，画没画完，对、对不起！”
说完她又“哇”了一声，苏昕彻底无奈，她松开手，拍着沈墨墨的脑袋说：“我又没说今天必须画完，而且啊，沈墨墨，你真的认为我会让你在这种地方画画吗？”
沈墨墨闻言止住哭泣，但她还是忍不住抽噎，双肩颤抖，眼泪啪嗒啪嗒落下。苏昕用手抹掉沈墨墨脸上的泪水，有点用力，沈墨墨“哎哟”了好几下。
“从今天开始，你有什么问题，有什么想法，都必须告诉我。犹豫的产生就代表这件事必须告诉苏昕，不然的话苏昕会很生气。”
也会心疼。
苏昕直直看向沈墨墨的眼睛，那里流淌过泪水，现在剔透晶亮，单纯如玻璃。
只是，如果真的像玻璃一样透明就好了。
沈墨墨低头不说话，过了会她抬起手，伸出了小拇指。
“……拉钩？”
沈墨墨小声询问，像在胆怯。
苏昕也伸出小拇指，轻轻触到沈墨墨的，再缓缓勾起，缠绕。
“拉钩。”
苏昕轻轻回答，语气坚定。
沈墨墨这才破涕为笑，她又想去抱苏昕，可是手伸到一半又停下，情绪退潮了，理智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她听见心跳声的存在感越来越强烈，她忽然不太敢触碰眼前的苏昕，刚才被苏昕碰到的小指头好像烫得要命，沈墨墨攥住那里，苏昕已经起身：“走吧，带你去真的工作室。”
“嗯、嗯……！”
沈墨墨赶紧把这种感觉掩饰起来，站起来瞬间却双腿一软，苏昕立刻抱住她，沈墨墨怯怯笑着：“哈……哈哈，一下子坐得太久了，现在没事了，嗯，真的！”
腿还是麻麻的，沈墨墨却迅速抽离了苏昕的身子。苏昕有些奇怪，不过她还是抓住了沈墨墨的手说：“我牵着你，你把东西收拾一下，一会靠在我身上走。”
沈墨墨小声说好，她又偷偷抬眼看了下苏昕，理所当然的样子，好像这么做是应该的。
那就，不应该拒绝。
哪怕心跳太快，脑子一片空白，是从未有过的体验。但是，不能拒绝。
沈墨墨就这样低着脑袋，一路上盯着苏昕牵住自己的那只手来到楼上。
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她才抬头，又“哇”了一下，这次是因为感叹。
“好、好像真的公司啊！”
沈墨墨看起来很兴奋，苏昕这时松了手，感觉有点像给宠物松了项圈，表示：你可以到处乱跑了。
沈墨墨果然开始到处乱跑，工作室占据这层楼的一片区域，从电梯出来左转，推开玻璃门就是。
里面的走廊上铺着地毯，一路上有几个单间也有开会的地方，沈墨墨看看那边看看这边，她怀里还抱着鼓鼓囊囊的背包，像个刚进城的土包子。
但是，还挺可爱的。
苏昕的心态已经完全变成观赏爱宠的主人了。
“对了，尽头那间就是给你的，虽然有点小，不过没有别人在，你可以专心画画。”
沈墨墨一溜烟儿跑走了，苏昕噙着笑意跟上去，没一会她就又听到了沈墨墨的“哇！！”。
“真的？！真的是给我的吗？”
沈墨墨站在那个小房间中央，高兴得几乎就要跳起来了。
“就算不是为了完成我给你的工作，也可以过来画画，写作业什么的，而且我现在不是在学校上课就是在这里，所以……”
苏昕其实想说，我就在这里，如果你遇见什么事，心情又不好了，就随时可以来找我。
不过话刚到嘴边就被打断：
“你就是沈墨墨吧？”
一个年轻男人从隔壁房间出来，好奇地张口问。
苏昕扬眉： “你怎么还在？我以为你都走了。”
她离开前就是问的这个男人沈墨墨在哪，没想到他居然还没走。
“之前不是迟到了嘛，我就想多留在这里一会。”
男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苏昕对此倒是表示怀疑，她回头看到沈墨墨困惑的表情，于是向她介绍：“这是熊洌，我的学弟，你的学长。除了全职岗位，我在学校里也找了些人过来帮忙，就当是提供实习机会。”
哦，原来不止我一个被邀请过来了啊。
沈墨墨闷闷地想道。
“所以你留到现在就是为了见沈墨墨一面？”
苏昕像在开玩笑，但语气有点危险，熊洌耸肩：“我们都很好奇到底是谁能让苏昕这么着急嘛。”
明明是学弟，却能直呼苏昕的名字啊。
沈墨墨心里某处被戳了一下。
苏昕没有回应熊洌的话，她只是说：“就算只是实习，也别太自由，知道了么？”
熊洌笑嘻嘻说好，他转而凑近沈墨墨举起手机说：“学妹，咱们加个微信吧！”
“熊洌！”
苏昕的语气明显不太高兴，但是沈墨墨已经举起了手机，熊洌迅速扫了下二维码，他对沈墨墨眨眨眼睛：“哪天我请你吃饭，好吧？”
说完他就挥手再见，苏昕没好气地叹息一声，她扭头去看沈墨墨，迟迟不开口讲话。
沈墨墨站在那也不敢动，两只手攥着手机，小心翼翼地看向苏昕：“不、不该加他的？”
沈墨墨没碰到过这种人——自来熟，男性，油嘴滑舌。她只是满脑子想这个学长和苏昕的关系好像很好，因为她一直都是抬头看着苏昕和她对话，虽然这样能让自己处于被苏昕照顾的放松位置，但是她忽然发现这个学长面对面和苏昕沟通的感觉也很让人羡慕。
是不是自己太贪心了？
正当沈墨墨这么想的时候，苏昕却摆摆手：“不——不是你的问题。总之，你可别被他带坏。有什么事就和我说，记住了？”
苏昕刚才的话被打断，她只好伸出小拇指让沈墨墨想起她们在地下仓库的承诺，于是沈墨墨用力点头，同时笑了出来：
“绝对不会忘的。”
苏昕今天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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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段时间过去，沈墨墨算是在苏昕给的这个小房间里安了第二个家，或许是因为有了另一个容身之所，所以和室友的那件事也渐渐淡去，沈墨墨慢慢变得没那么患得患失了。
虽然这个房间真的很小很小，不过给沈墨墨一个人画画是绰绰有余。苏昕后来还给她添置了一个豆豆袋，想休息的时候可以躺在上面睡觉。她还给沈墨墨买了个放置绘画工具的架子，甚至还在门口放了个箱子，经常会往里头投喂零食奶茶，好不打扰专心致志的沈墨墨。
没几天工作室里上上下下几乎所有人都觉得沈墨墨很特别——具体点说，是对苏昕来讲很特别。
几乎的意思就是有例外，只有熊洌每次在大家讨论苏昕和沈墨墨到底是什么关系的时候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好像知道什么秘密一样，而且他也经常在箱子里放零食。和苏昕不一样的是他每次放的时候会敲门告诉沈墨墨，又或者在微信上问今天的奶茶好不好喝。
沈墨墨对此觉得很奇怪。苏昕送自己吃的给自己买这么多东西是因为她人很好，对自己也很好，但是这个学长为什么也要这么做啊？沈墨墨反正是一头雾水。
不过她并不觉得这是坏事，所以就没和苏昕说。几年后的沈墨墨坐在咖啡厅里对连齐星双手合十说：请原谅那个傻不啦叽的沈墨墨吧！她真的没有一丁点恋爱经验，所以才犯下了那么致命的错误！
就这样，平稳的日子来到了一个特殊的节点——沈墨墨的二十一岁生日。
沈墨墨从好几天前就开始期待，她甚至从一个月前开始就在倒数。毕竟以前，她在一年中最期待的就是这个日子。
并不是因为爸爸妈妈会为她庆祝，她能和朋友出去玩——这些她都没有过，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的生日，沈墨墨也从来没有机会和别人提起。
生日这天之所以最重要，是因为一年365天，沈墨墨用364天攒满了勇气，然后在这一天尽数将其挥洒出去——只有这天，沈墨墨会计划做好多自己不敢做的事，比如和不敢抬头注视的某人聊天，又跑到没去过的地方欣赏陌生景色，走到人群里去。
不管怎样，她会好好克服一切困难，因为只有生日这天，她是最最勇敢的呆瓜勇者！
——或者说，只有这天，她会成为一个“正常人”。
二十一岁的生日也是如此。她仍然打算一个人过，虽然现在比以前要自由，快乐许多，但她从来没有奢望更多，她在小窝（沈墨墨给那个小房间取的名字）里认认真真地写日记——《呆瓜大冒险》，已经快写完整整一本了。
她不由得感叹大学生活真的发生了好多事，要放在以前现在估计连一半都写不到。
像往常一样，她开始幻想自己生日那天的计划，总之就是把自己想做的所有事都列上去，慢慢筛选，最后完成一个计划表。
就以往经验来说，计划表上的事项都完成一半都算了不起了，但沈墨墨觉得她今年肯定能做到更多事情，毕竟她都是大学生了嘛！
“写完啦！”
沈墨墨欢呼了一声，外面天都黑了。沈墨墨打算收拾一下回学校，结果低头看时间的时候发现自己写得实在太投入，马上就要到门禁的时间了。
“糟糕糟糕糟糕……”
沈墨墨碎碎念着把东西一股脑儿塞进背包，她跑出去的时候没发觉《呆瓜大冒险》掉在了地上。灯被按掉，门关上，但没有关紧，只是虚掩着。夜晚降临，这一整层楼都变得寂静。
时间悄悄流逝。
早晨七点，远处传来开门的声音。脚步声靠近，虚掩着的门打开，有个声音嘟囔一句：
“原来不在啊。”
门虚掩着，还以为沈墨墨会在。
这时躺在地上的《呆瓜大冒险》被那人看到，捡了起来。由于标题是《呆瓜大冒险》，那人并不知道这是沈墨墨的日记，于是就随手翻了几下，一下就翻到了最新一页。
那人沉吟片刻，忽然决定细细阅读。
十几分钟后这人慢慢合上了《呆瓜大冒险》，将它重新放回地上。门被关上，脚步声远去，一切看上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