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指是人类的仪式, 弓箭是精灵的仪式。
德鲁伊呢？
德鲁伊没有这种仪式，非要说的话，给德鲁伊送珍稀的种子也算吧。
米夏抱着弓喘了会儿气，才不好意思地说道：“可是我还不会做弓, 也不会做精灵弓。我要先向奇瓦瓦他们请教一下, 你可以等我吗？”
月影说：“没关系。”又说, “这把弓就送你了, 你可以参考一下。”
“哦哦, 好的。”米夏点头, 点了两下才突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呢？从来只有德鲁伊送精灵弓，没有精灵送德鲁伊弓的。
但是弓是月影亲手做的，上面还刻着月影的名字。
“就只是参考的意思吗？”米夏问。
“只是参考的意思。”月影说。
米夏眯一眯眼睛，她是月影语十级翻译学者。
“——我知道啦。”
米夏喜气洋洋地把弓收起来。
非要说的话，月影也是送过她珍稀的种子的，米夏收起弓的时候, 突然想到了什么, 把那颗精灵树种从空间裂缝中拿了出来。
月影愣一下：“你最近都没拿着？”
米夏：“回了趟死灵界，就忘……不是, 做了个小实验。”
月影给她这枚种子，是让她感受其中生机的流逝，流逝向哪个方向。
此前米夏拿着种子, 什么都感应不到, 哪怕她的黑魔法已经进步到了五阶, 也仍然一无所获。
但当界门关闭，种下的那枚树种生根发芽的那一刻, 或许是先前蓄意的求索起了作用，米夏终于敏锐地捕捉到了那种名为“生机”的东西。
虚无缥缈, 但是存在。
生机从每一样活着的事物身上升起，互相缠绕，盘旋，汲取，共生。
死灵是没有生机的，黑魔法师身上的生机也会相应地黯淡。但正是死灵和黑魔法师才更对生机敏/感——人往往对自己一贯持有的东西感到稀松平常，而对自己所缺乏的格外在意。
失去过健康的人才会更加注重健康，没得到过爱的孩子才会紧紧抓住手里的每一点爱意。
米夏摊开手心，这枚未曾种下的精灵树种，外表一片死寂。
她终于感觉到了生机的流逝。
朝着……
“墨坎的方向。”米夏看着月影，“这就是你对墨坎发动战争的真正原因。”
月影的脸上有一丝疲惫，也有着一丝欣慰。终于，经过漫长的岁月，终于有第二个人发现了这一秘密，亡族之恨终于得以与人共享。
月影用力地闭了闭眼，再次睁眼看她的时候，眉梢眼底都漾着笑意，说道。
“自从遇到你以后，好像一切都好起来了。”
对墨坎的战争也终于不再是一个即将消失的种族的绝望反扑，终章前的哀鸣，而是复仇的号角，希望的幼苗已然升起。
“这是夸我吗？”米夏问。
“是的。”月影点头。
米夏于是说：“当然！而且以后还会变得越来越好的。”
“是谁呢？”米夏把种子扔回去空间裂缝，隔绝生机的流逝。她还发现了，种子只有在主位面才会受到影响，在别的世界，生机就不会被掠夺。
月影成为巫妖王，到死灵界开辟领地，也有这一层考虑在内吗？
但是这还不是最重要的问题，现在最重要的问题是：
“到底是谁这么坏啊？”米夏提问，“是墨坎的那个皇帝吗？”
墨坎是一个特殊的国度，皇权与神权合一，他们的皇帝也即是教皇。但墨坎的现任皇帝极为神秘，几百年来从未在世人面前露面，民间都有传说他已经死了，成为了他们的神明身边的天使，但墨坎的权力中心却对这位教皇无比忠诚，尽管流言甚嚣尘上，圣巴亚娜城也从未发生过丝毫动荡。
月影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她只是问道：“如果我与墨坎发生第二次战争，你是想在我身边，还是留在死灵界？”
“当然是在你身边！”米夏毫不犹豫，“我会站在你面前勇敢地保护你。”
“这一次不会有乌鲁般帮忙了。”月影说。
“那我也不怕！”米夏叉腰。
月影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
“那你要加油了，现在才五阶吧？”
米夏不满：“五阶已经很厉害了。我才学黑魔法几个月耶！”
“还是不够。”月影说着，目光从她的身上移开，似乎要看向很遥远的方向。那个方向是圣巴亚娜，是墨坎，是……
月影说：“黑魔法师进境最快的地方，还得是精灵之森。”
那是她们本就要去的地方。
米夏一下子沉默。
最开始，米夏说要去精灵之森，是打着研究精灵树种的旗帜，但现在，精灵树种都已经在死灵界发芽了，她们也找到了让它茁壮成长的方式，米夏还在金百合号上的时候，其实就不怎么开得了口提出这个话题。
等到了布叶，围着矮人打转，研究怎么把更多的人拐进死灵界，让精灵之树成长，米夏就觉得，留在乌鲁般也不错。
她们可以和安娜一样，在布叶买买矮人风格的家具和工艺品，然后坐马车到别的地方去……
提出建议、开始旅程的时候不觉得有什么，随着对月影的了解加深，米夏才逐渐地明白，让精灵王前往一个被自己亲手毁灭、现今已沦为黑魔法师的乐园的地方，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
米夏抬起头，问：“我们还要去吗？”
月影：“为什么不去？”
米夏支支吾吾：“我觉得，布叶也挺好的……乌鲁般也不错……”
月影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往外扯，把她支支吾吾、凌乱破碎的话语扯得更加说不出来。
脸被这么一扯，米夏的心反而定了。
月影说道：“不用顾虑我。我也好久没有回去过那里了，也很想回去看看。”
米夏看着她。
“好。我陪你一起。”
……
在出发前往精灵之森之前，要先把火山矮人族搞定。
火山矮人们嗓门巨大，讨论声能让人听得一清二楚，就像他们先前说过的，谈判讲价不能一天就达成一致，矮人们在漫长枯燥的锻造生涯中锻炼出了良好的耐性，而已然成为不死巫妖的精灵王和正愁没时间研习黑魔法的德鲁伊，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而且，火山矮人的床是真的柔软啊！
为什么她现在只拥有三分之一个老婆呢？
米夏心痒痒地计算。把火山矮人收进死灵界的话，她能多拥有多少份额的老婆呢？
刚好能让他们打造一点家具，比如给吸血鬼造点好躺的新棺材。等到屋树也种了起来，她要在她和月影的小窝里放这么一张矮人的床……
什么，这一点也不自然德鲁伊？
哎呀，怪不得人类都说呢，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
月影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米夏在床上滚来滚去。
一个刹停。
米夏仰着头看月影。
饶是巫妖王，也被矮人们轮番上阵的谈判磨得露出了一丝疲惫神色，让米夏心疼不已。
说不清到底是漫长的谈判更累，还是被矮人们不同音色的大嗓门轮番轰炸的感觉更累。
米夏爬起来，殷勤地：“我给你揉揉耳朵。”
月影好笑地瞥她一眼，但还是坐下了，任由米夏把手覆上来，皮肤上自然的热度温过她冰冷的双耳，又往下到脖子，到肩。
火山矮人们已经放弃了给月影做弓的想法，海洋矮人也没有再来。虽然这些讨论，由于矮人的嗓门太大，米夏沉迷黑魔法的时候也被迫听了个八九不离十，但她就是要问月影，听月影再说一遍。
之前海洋矮人之所以被火山矮人扫地出门，是他们带来了一个令火山矮人十分愤怒的合作项目。
海洋矮人族那一天可是倒了血霉了，向精灵王示好，被怒斥毫无诚意，向火山矮人抛出善意，被肮脏辱骂还被库卡卡吐了口水！
海洋矮人族十分想不通。
这些人怎么就不懂什么叫与人为善，什么叫合则两利呢？
活该混得不如他们海洋矮人！
海洋矮人几乎是垄断了墨坎境内的所有装备订单，七年战争已经结束，照理说，不应该有这么大批量的武器订单。但墨坎就是有，他们闲不住一般，对外战争刚刚打完，又开始对内清算，海洋矮人接单接得笑开了花，这时候墨坎的对接人告诉他们，去接触火山矮人，将火山矮人拉拢到他们的阵营中来。
海洋矮人其实并没有很愿意，但是老板最大，只好照着墨坎的吩咐做。
“攻城武器？”月影挑眉，“墨坎内部用得到攻城武器？”
“说是有个什么城市反叛了，拒绝接受清算，关闭了城门，天天派魔法师轮流在天空中叠护盾。”库卡卡说，“这个攻城武器是加急订单，海洋矮人想和我们一起做。”
月影：“皇帝手下的骑士都是废物吗？他的神降呢？”
库卡卡干笑一声：“这一点阁下不是最清楚了吗？据说那个城市地理位置很好，易守难攻，而皇帝又不可能把所有力量都移到一个地方去，负责这件事的主事人就找海洋矮人下了这么一个订单。”
加得得愤怒地一拍桌子：“我们矮人虽然制造武器，但绝不制造不义的战争！墨坎的皇帝这是在迫害他们的人民，我们火山矮人绝不参与这种遭人唾骂的事！”
“那个城市叫什么名字？”
月影询问矮人的，也正是米夏想问的。墨坎内乱好呀，说不定她们可以把整座城的人都拉到死灵界去……
“好像叫什么？”库卡卡冥思苦想，怼了加得得一下，“什么什么来着？加得得。”
“卡菲尔城。”加得得说道。
“卡菲尔城？”
米夏一下子瞪大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