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痛吗。”米夏有点紧张地问。

  月影调配药剂的手顿了顿:“不知道。”她是个巫妖,巫妖在身上铭刻咒纹是不知道痛的。

  “你从黑魔法师变成巫妖的时候痛吗?”米夏继续问。

  月影扯了扯嘴角,还是回答:“不知道。”

  米夏仔仔细细地瞅了她一眼:“痛就是痛,为什么要说不知道?”

  传说中从黑魔法师晋升巫妖,相当于死过一次,血肉崩解重组,灵魂也会撕裂。魔法书上极力描绘其中的危险性和九死一生,米夏想那一定也是极痛的。

  “不痛就没有用了,”月影淡淡地说,“很多事都是这样的。”

  不对,米夏想反驳她,痛楚并不是一条必经之路。但她看着月影的脸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月影调配好了药剂,药剂黑乎乎的,咕嘟嘟冒着带腐蚀性的泡泡,一看就不是什么良善药剂。药剂的材料是月影自带的,骨竹、荧灯草、噬魂藤蔓和招灵花的花蕊,死灵界也是有植物生长的。

  那些植物没有一点儿自然的味道,很纯粹的黑暗植物。月影还说死灵界没有土壤,厚厚的骨粉下是深深的血海,骨粉中生长出植物和骷髅,而血海是吸血鬼和狼人的诞生之地。

  “血海下面呢?”米夏好奇极了。

  “灵魂之海,”月影说,“一切灵魂诞育的地方。”

  “哇!”米夏惊叹。灵魂之海这种地方一听就很吸引德鲁伊,“这样看死灵界一点儿也不死灵。”

  “黑魔法师都认为死灵只是活着的另一种形式,这就是为什么他们都想要转化成巫妖。”月影说,“只有教会坚持认为这是对神的亵渎。”

  “哈哈哈,对神的亵渎。”米夏笑起来。身为墨坎通缉令上的一员,德鲁伊和精灵都是不信奉神的。

  月影拿出一把银闪闪的骨刀,巴掌大小,尖端锋利,上面还开了可以容纳药剂的凹槽,接下来她就要用这把骨刀在米夏身上刻画法阵。

  米夏看了一眼小刀,锋利又闪耀,因为材质的闪耀显得它更锋利了,忍不住缩了缩脑袋。

  “为什么这把骨刀和闪闪颜色一样?”米夏东拉西扯地问。

  “银骨粉具有魔法免疫的特效。”月影给出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开始往凹槽里灌装药剂。

  “为什么只有银骨粉可以魔免?金骨粉呢?”

  月影装好药剂,抬起头看她一眼:“你现在还有后悔的机会。”

  她用那把骨刀轻轻抵住米夏抓在藤椅上的手指,只需再往下一寸,就会轻而易举地割破德鲁伊的皮肤。

  米夏的手并不算娇嫩,尤其是和精灵比起来。精灵有一双养尊处优、被湖水与山露浸养出来的手,成为巫妖之后更显得苍白脆弱,仿佛一节节精致易碎的骨头。

  而德鲁伊的手常年与大地相连,米夏的手上有茧,有伤痕,偶尔也会长出花朵。但即便如此她的手在骨刀之下依然是不堪一击的,米夏被骨刀抵住,手指一下子就变得不敢动弹。

  “不后悔啊,”米夏硬着头皮说道,“我为什么要后悔。”

  月影把骨刀移开了。米夏松了一口气。然后她听月影问道:“你想把魔法阵刻在哪里?”

  反正不是手上!米夏飞快地缩回了手。她的手还要变[棕熊利爪]的呢,万一刻了魔法阵变不了了怎么办?

  她想了想自己将来带着月影的巫妖之匣的样子,指了指腰部:“这里。”

  月影的眼眸一下子变得深邃,她将骨刀移至米夏手指着的部位,确认道:“这里?”

  “哈哈哈……对。哈哈哈。”明明没碰到却觉得有些痒,米夏下意识躲了一下,然后被月影按住。被按住之后反而更痒了,米夏就在月影手下扭动。

  然后冰冷的骨刀抵在了她的腰上。

  米夏立刻不扭了。

  米夏可怜巴巴地确认道:“对。就这里。”

  月影撩开她穿在外层的法袍,又掀起她里面用绒绒兽的底绒做成的衣服,露出一截麦色的腰。这截腰比起米夏的手来说要白皙一些,纹理细腻,月影的手指刚碰上去,米夏就又笑了。

  “别笑。”月影的手往下按了按,触感紧实柔软,是活着的人,鲜活温热的皮肤。

  “哈哈哈……哦。”米夏努力地闭上嘴巴。

  奇怪的是同样是冰冷的东西,月影的手就叫她觉得痒,换成骨刀切实地贴上来,反而不会了。骨刀划开皮肤的感觉有点渗人,但或许是太过锋利,一时之间反倒感觉不到太大的痛楚。

  米夏拧着脑袋,盯着在自己腰间作业的月影想。

  冰冷的骨刀,冰冷的手,冰冷的呼吸……月影这时候呼吸干嘛?不过凉凉的还挺舒服。

  丝丝缕缕的疼痛开始一点点地爬上来了。

  米夏想转移一下注意力:“月影,跟我说说话聊聊天。”

  “聊什么。”月影的手很稳,看起来比她的手稳,米夏想她应该学习一下。

  “我流血了吗?”

  “没有。”月影说,“会和药剂中和。”

  除了疼痛,还可以感觉到黑暗的侵入。这种感觉不是自主吸收黑暗元素时的感觉,而是一种被腐蚀、被掠夺、生命正在流逝的感觉,自然之心本能地不安,米夏需要分出一部分精力去压制安抚它,不让身体里的自然元素跑来这一块打架。

  “我的血会变色吗?”米夏又问,她想起了一个墨坎判断异种族的办法。人类的血是红色的,学习黑魔法的人的血是黑色的……德鲁伊和精灵的血是绿色的。

  “只刻这一个魔法阵的话,不会。”

  “那要刻多少才会?”米夏来精神了,“假如我在身上刻一半呢?我的血会变成一半绿一半黑的吗?”那也太有意思了吧!

  月影顿了顿,但手上没停:“不知道。”

  米夏说:“我觉得这个有必要研究一下。”又问,“那你的血是黑色的吗?”

  “是。”月影开始顺着药液的渗入注入黑暗魔力,米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拧起了眉毛。

  她努力地转移着注意力:“等结束了我可以抽你一管血吗?”精灵的血!巫妖的血!到底是怎么样的?

  月影说:“我的血可是很珍贵的。”

  米夏说:“求求你嘛。我都在身上刻咒纹了。”

  “是你自己要求刻的。”

  “但是很痛嘛,”米夏哼哼唧唧,把三分说成八分,“就当是弥补我这么痛了。”

  她从上往下盯着月影密密的睫毛,弯曲的弧度,好像可以让人舒舒服服地躺上去一样。她想象自己像一滴露水一样睡在月影睫毛上边的样子。然后那密密的睫毛轻轻地扇了扇,月影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说:“刻完了。”

  “啊,刻完了?”米夏呆呆地回复,“啊,好痛哦!”

  月影温馨地提醒道:“魔法阵刻完开始运转,你应当就感觉不到痛了。”

  月影站起身,米夏低下头看自己的腰。法袍褪了一半在藤椅上铺开,被她自己扭得乱糟糟的,内层的衣服被掖上去,腰上黑色的印记是几道简约的纹路,和月影一样,当她意念唤起的时候,才浮现出完整的七芒星法阵的模样。

  那里开始聚集黑暗元素,有一点点不适,但更多的是新奇。

  米夏决定放大这种不适,她在椅子上再一次扭动起来:“啊!好不舒服哦!”

  月影拿着骨刀平静地看着她。

  米夏继续扭动:“啊!需要月影给我一管血才能好起来!”她扭得几乎要从椅子上滑下去了。

  月影:“……”

  骨刀平静地贴上了她扭来扭去的腰。

  月影用锋利的刀尖挑开她的衣服,遮住她的腰,又把她散开的法袍挑起来盖在她的身上。

  米夏躺在藤椅上,心虚地眨巴眨巴眼睛。

  “好,”好在月影最终还是松了口,不过提出了一个附加条件,“下次不要再这样了。”